紫微十四妃

《紫微十四妃》

第1章 01郑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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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一】

第一章郑家村

这人间为何如此荒谬?

好人做了一件坏事,那叫原形毕露。

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却叫浪子回头。

她开局母皇驾崩,生父被鸠杀,将她养大的嬮妲母尊嫌她是亡国皇女,讽她当赘妻都不配,宁将皇子和亲嫁给她那个、被称紫微女帝星的情敌。

十七岁再度沦为丧家之犬的华胥人独孤九幽,女扮男装回到男尊故土,

算命老叟送她一卦:你是紫微帝星,能在男尊娶男帝当女帝,十四星君为辅妃(pèi)平定乱世。

可九幽现在只想见人就打,谁见过杀器能当皇帝了?还在男尊当女帝!?

——北齐武平元年,暑夏。

犹如乱世桃园的郑家村里,在田间地头上,一棵遮天绿伞似的高冠老树底下: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姑娘扶着大黑马,停在道旁,对视树下算卦的老叟。

这姑娘穿着灰扑扑的交领衣衫,宽松破败的麻料裤,生的一张精致娇艳的脸庞、幼态未褪,但双眼皮、龙凤眼眸神色坚毅,眉宇间一股英气。

而树下老叟白须白发白衣,摇着蒲葵扇,“砸吧”一口手中茶水,被炽阳照的眯起眼,跟她说:“妮儿,你印堂花黑,捏来,爷爷会看相批八字,一捆草药看俩相,捏看中不中啊?”

这姑娘侧头瞅了瞅身后,黑漆漆的大马背上、那一小捆拿剑压着的草药,那是她大半天的收获,得拿回去给收留她的郑二娘制伤药的。

于是她冷着一张小脸儿,“你这老匹夫再喊我孙子扯伦理哏,信不信我掀了你天灵盖儿?!”

“捏看捏介个妮儿,咋害凶人捏?捏娘独孤如意当摄政皇帝那会儿,爷爷算她命里有女,她到死都没信,死后三年呐,你不就出生了么。”

她嗤笑了声,即便被素未相识的老算命先生认出来了,也权当没听懂。

“敦煌变文没请您去编唱词,真是敦煌的最大损失。”

“敦煌损失多少老朽不知,那嬮妲老妪可损失滔天!认错了儿媳,分明你是紫微帝星,能在男尊娶男帝当女帝,十四星君为辅妃(pèi)一统北朝。”

“多谢吹捧,我区区亡国奴,您认错人了。再多嘴,可别怪我不尊敬长辈!”

这牵马的少女一甩束顶马尾辫,毫无礼数扭头便走了,而树底下一身白的老叟,边喝茶水边乐……“还挺犟!这怕不是国印将星的料儿,这是说相声的料儿吧。”

对于这算卦老叟所言,独孤九幽万分不信。

自己的确像被夺走帝星气运之人,以至于未见母皇一面就亡了母国。

大魏朝末年,摄政女帝独孤如意被诬陷**元家天子,继而女帝暴毙,天子被废大魏亡国。掌兵权的上柱国独孤如愿,忙捂紧腹中女帝的遗腹子,忍辱退隐三年,以男人身‘鲧腹生女’震惊当世。

在独孤九幽五岁那年,当年诬陷的始作俑者宇文家杀魏帝谋篡,改国号为“周”;宇文家旋即鸠杀她生父,将独孤家满门抄斩流放,若非自己恩师以命相护自己、投奔母皇故友,并在南疆和西域嬮妲长大,世上早无独孤九幽。

而今自己女扮男装重回故土,正因嬮妲义母嫌她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将她心爱的男子和亲嫁给了一个有望成为“紫微女帝星”、收服十四星君为辅妃的嬮妲女人。

据说郑家村先祖是为避五胡之乱,跟冉闵同下杀胡令的华胥女首领、庇护在此的华胥汉人。

这村子规模不大,周遭皆是雾气水瘴,村里除了民居房子就是绿油油的田间地头。此地米菜自种,养蚕缫丝,便自给自足数百年之久。

这姑娘扶着皮质发黑的马鞍,踉跄着练走路,因前些日子腿伤卧床,故而如今不敢行走。

独孤九幽忽然听见,不远处是救她的郑二娘喊着,“阿揪!捏回敷药嘞!”

于是便见一个身材健硕、脸蛋儿圆圆的妇人过来,拿热乎乎又结实的大手,攥住九幽腕子就拽走。她那张脸虽眉眼粗犷见棱见角,但搭上围个靛青头巾,瞧着分外喜感了。

瞧小姑娘不敢走,二娘还呵斥“啧!捏大大方方地走,人得克服恐惧嘞!”

“……”

俩人在路上,迎面还遇见了村长的闺女,二娘说见她从水瘴外头回来。

此时她嘴里哼着歌,村里的方言像吴侬软语,又含钩带环分外俏皮,唱的是“日出东南隅,照我郑姓楼。郑姓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那姑娘的歌声如银铃般悦耳,嗓音比黄莺还动听,将《陌上桑》唱的情意绵绵。

迎头就这一条路,这村妇和少女二人牵马,从那那哼歌的姑娘身旁走过,她一身绿衣裳,眼见着正被几个年轻村夫拦着哄。

有个说:“哥是村花,可带劲儿嘞,配妮儿哪儿不中?”

那姑娘翘着下巴:“捏个龟孙哪儿带劲嘞?美人儿那得跟相术戏词上似的,什么肤如凝脂、手若柔荑……”

错身而过时,独孤九幽这个异乡来客,默默回头看了这村长的姑娘一眼。

她背个包袱,草绿的小衫,头挽鸦髻,蹦跶着走道,看起来也就二八的年纪,长得柳叶眉星子目,用一句古诗形容:又勾勾又丢丢,

而且一听就是湘鄂村儿里人,跟二娘一个口音。

旁的男的酸道“嗳,哪有你说的那样式儿的啊?你搁哪见着的啊?”

围观的九幽心道:这回换龙泽口音了,这大哥也是外来的吧?

绿裙姑娘乐的,眼睛都眯成缝了,“你们净少见多怪!那美人儿就在外面的水里洗澡来着,那长的又勾勾又丢丢,一个男的,长得跟妲己似的……”

“你还看了是咋的?”

姑娘也不害臊,大方承认:

“那可不嘛!”

“你这出去一回长不少见识啊?没经村长允许就私自跑出去,看族长不关你禁闭的!”

“那我回头就领我娘也去看美男,反正有姐姐顶着呢……她那真是会情郎,我有垫背的。”

直到有个女人来喊——“罗敷!!——”

然后姑娘就被个面貌威严的妇人拽走了。

乱哄哄的一问一闹,九幽才听明白:给罗敷垫背那姐姐摊事了,从外头珠胎暗结而归。

重点是她姐未曾婚配,村里也无相好。

九幽跟去一听,姑娘却说是遇见了鬼面美男,要娶那姐姐!

她当然相信他干得出此事。

不日前,嬮妲诸国与北周边境,她遇到了远在东方北齐的,盖世美将兰陵王,他说:“等为本王办成此事生还后,本王就娶你。”

九幽倒不是贪恋他美色,只是顾念几年前他和齐将斛律光的救命、收留之恩,遂帮一次。不成想她回来后,没见到兰陵王,就被他的部下五花大绑、摁头扔进了河里,作势要淹死她灭口。

从珠胎暗结的村姑口中描述得知,那鬼面具,红袍金铠……郑采桑所有描述都是兰陵王,九幽不由得想起落水那天,涌入鼻息酸涩辛辣的水,就像自己数次徘徊于生死,最终还是孤家寡人的前半生。

九幽忽然迷茫了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她就是信了这里归园田居的生活,可如果连村长的女儿都向往外头,视妖魔为神灵?

幸亏那女村长沉着冷静,决意从今日起封村,不准任何人进出,闺女的孩子也当瓜熟蒂落,自家抚养。

人间六月,夜幕悬挂北斗。

郑家村封村,倒让九幽安心不少,她厌倦了世族权谋乱世硝烟,甚至诸国间的尔虞我诈。

晚上敷完了药,便寻思出门透气,正好二娘要上山夜采砂仁。

独孤九幽正凝望皓月当空,忽然见西北悬天有乌鸦飞旋,村子里铁骑踏过、凄鸣遍野。

——郑家村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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