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为贺山岳平

《举杯为贺山岳平》

锁破: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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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从容失笑。即使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出成武夷会说出这番话。若果说伊难的话语还有几分为本族正名的意思的话,那么成武夷的话便纯粹是泄愤,死缠烂打与胡搅蛮缠的组合了:乍一听义愤填膺,实则乱七八糟,没有一份道理可言。魏从容在他说完后,好笑之余心中一阵空落落,他看着东边鳞次栉比的傩亚士兵,默念着:我为后土负执吾剑而行这么多年,吃尽苦头,最后受到的就是这样的质疑和记恨?

但转念一想:他们懂什么?如果我是一个君王,我尚且能让天下记得我做了什么,但身为神师,连相信我们存在的人都逐渐减少,我又怎么能奢求自己的功劳被人记住呢?想到至今尚且陷在执吾剑的控制之下的将士,又哀叹:嗨,我又有什么功劳可言?即便带着执吾剑走遍万水千山,自负万无一失,到头来不还是被执吾剑压倒,平白让这么多无辜的人陷入泥潭之中?

伊难与成武夷哪知道他在想这些,见魏从容不说话,还以为他无言以对。成武夷洋洋自得道:“成放,既然没有话说了,不如将执吾剑还回来吧?”

他本以为两方的夹击已经让魏从容丧失了斗志,不想这句话出口,魏从容冷冷的目光反而汇聚到他的脸上。魏从容:“怎么还给你?我手中的剑是该交给你还是该交给陵安王?我想,不论交给你们中的那一方,都会当下引起轩然大波。运气好的话,你们会当场吵起来,争论执吾剑这一刻的归属;运气不好的话,你们会大打出手,刀兵相见。说到底,你们的联盟这样松散,是走不远的。”他冷峻的目光几乎要洞穿成武夷;伊难没有面对他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寒气。

“更何况,你们选择的这条路本来就是错的——执吾剑不适合在你们任何一方的手中,只能由我代为保管。”

“代为保管?”成武夷尖声道:“好一个代为保管!你到底要越俎代庖到何时?执吾剑就是在你手中伤了我们的人。”

伊难趁势追击:“你怎么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水舞神君都说了,你过分干预了三族中的事情,他要替造化神惩办你。”

“那又说明什么?”魏从容眼睛雪亮:“这个‘惩办’之中又不包括执吾剑的归属问题?云机山君很清楚执吾剑最需要什么,后土最需要什么。”

成武夷等不下去了,喊道:“我们为何在此与他废话?直接抢夺执吾剑不就完了么?”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附和,魏从容便高高举起右手,在空中虚晃抓了一下:“等等,我还有话说。陵安王,傩亚王,我承认不能很好控制执吾剑,因此,我这次下山并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救人的。上一次受到剑伤的士兵,伤情不能再拖下去。执吾剑是神兵,它的力量连我们都受不了,如果那些士兵的伤势再拖下去,难保不会丧命。”他苦笑了一下:“而且,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在打仗的时候有手下被我控制在手中吧?”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被执吾剑控制的人,意识丧失,两方主帅不仅不知这些人何时会受到感召而突然暴起,也担心这些滴水不沾的将士最终会在混沌中丧命。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稀里糊涂的一番折损,对战局大为不利。但现在伤人者主动要求救人,他们也不能不产生怀疑。

魏从容苦笑:“怎么?信不过我?既想要回你们的士兵,又信不过我,那该怎么办?”

成武夷身边一个戴头盔的青年凑到成武夷耳边道:“即便他能救人,这一招也是在拖延时间。我们要的是执吾剑,不是那些人的死活。”

魏从容此时灵明不再,听不清这个人在嘀咕什么,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冷笑道:“是啊,你们关心的从来就不是手下将士的死活,对不对?”

这话说的这样明白,成武夷面上可就挂不住了,半红半紫,皱成一团,恶声恶气道:“胡说……”

魏从容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笑道:“傩亚王着急什么?我可没说说的就是你?怎么了,这么快就找到共鸣了?”

成武夷生生刹住这句话,脸色很是难看。他身边的头盔将眯起了眼睛;双方的士兵中爆发出小小的骚动。

魏从容的目光在成武夷与伊难之间转了一圈,心中已经了然:“你们既然都不关心士兵的死活,一心要先抢夺执吾剑,那么我只有这样一招可用了,下下策,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说着,魏从容拔出执吾剑,将小玉瓶中的血滴在上面。发黑的血液瞬间在执吾剑上窜了开去,就像一只被放回森林的狐狸。同一时刻,伊难的佩剑与成武夷的马鞭掉在了地上。

两方将士惊愕地看着自己的统帅眼神变得茫然,随后,犹如听到了什么无声的召唤一般,催马走到魏从容身边,下马,悄悄站在魏从容身边。而魏从容控制很好的表情也没能掩盖他心中的惊讶——玉孤台拿到的竟然是这两位主帅的血。

直到两个主帅走到魏从容身边,将士们才想起反击,他们失去了施法号令的人,便自发地摇旗呐喊,潮水一样冲了上来。但给予他们反击的,却是他们的主帅。

伊难身披铠甲,以一当十,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到魏从容身边的士兵;成武夷本不会武功,但此时在执吾剑的诱导之下,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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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大刀,举刀砍人,面目狰狞。

不知是谁冲魏从容吼道:“你这个妖人,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反而假手我们主帅?”

在激愤的怒吼声中,魏从容拨冗听到了这个疑问,他把执吾剑的剑尖对准这个人,好整以暇地瞄了他一眼。这个人看到执吾剑,一声哀嚎,转头就跑。魏从容笑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们都害怕了,这就够了。”

但逐渐地,魏从容发现伊难与成武夷已经不足以抵挡不断涌来的士兵了。陵安人十分聪明,他们很快调整了进攻的计划。攻击伊难的人仍然连连不断,但没有一个人攻击他的要害,而是以车轮战的方式消耗着他的体力。很明显,陵安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使伊难不在成为他们进攻魏从容的障碍,并保证不伤害到他。

而傩亚人呢?魏从容刚要转头看成武夷,便听到“铮”地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伴随着成武夷的闷哼震动了他的耳鼓。猛地转头,只见成武夷心脏中箭,倒在地上。射箭的人瞄准了心脏,其目的就是致成武夷于死地。魏从容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一下就找到了那名为成武夷出谋划策的头盔将。

魏从容冷笑。

头盔将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与他凝视了一刻,挥动马鞭吼道:“傩亚人,我王为妖人拿捏,但现在我王已死,你们进攻不必再有所顾忌。”

此时的傩亚人已经杀的昏头涨脑,早就分不清谁杀了谁,听到声音,看到成武夷果然已经倒地身亡,便无暇追究他是为谁所杀,铺天盖地的进攻立刻瞄准了魏从容。

魏从容震惊地瞧着这个头盔将,想:傩亚果然代有才人出,这人用此阴诡伎俩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不简单!其实,如果他知道这个人正是成武夷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成诺,他的吃惊可能就远不止此了。

陵安人的攻势慢了一拍,他们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

轰隆——轰隆——沉甸甸的巨响从陵安的大本营传了出来,好像一只巨兽蠢蠢欲动。

轰隆——轰隆——声音越发宏大沉重,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魏从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水声,是大水挣脱河床的束缚,即将冲出来的挣扎之声。

此时,陵安的军营早已一片混乱,留在大本营的几百名士兵全部围在一个军帐周围。军帐中,玉孤台目光涣散,正在奋力挣扎。他的四肢被铁链捆绑在帐篷的四个支架上,支架深深矗立在泥土中,铁链每一条都有手腕粗细,这些本来用在捆绑战车上的东西现在正紧贴在玉孤台的血肉之躯上,摩擦着他的皮肤。铁链下的皮肤早就鲜血淋漓,但玉孤台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在拼命挣扎。

玉孤台知道自己的血混入了小玉瓶中,而瓶中的血势必会被用在战争中作为要挟的筹码,这一点他无法改变。要想让魏从容战前的行动天衣无缝,唯一的办法就是禁锢自己,不让自己出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玉孤台命令陵安人取来铁链,用最强硬的态度让他们将自己绑在帐篷中,并吩咐无论发生什情况,都不要为自己松绑。

当鲜血融入执吾,即便是玉孤台眼光也不可抑制地涣散开来,他的神思与身体不再属于他了。他开始挣扎,不受控制地怒吼,灵明还在,被他的怒火搅起了翻天覆地的能量。军营之外的河水暴涨,来回反复,跌宕不已,平整松软的河床被它冲出了乱七八糟的深沟。铁链哗啦啦直响,回荡着暴虐的回音,稳稳当当的帐篷在玉孤台剧增的力量之下左摇右晃,几乎倾覆。

留下守备的陵安人满头大汗地看着,由于玉孤台的命令而不敢上前,又出于责任而想要挽救。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玉孤台说的“任何情况”的例外情况,只有眼巴巴看着,期待这个忽然狂魔的人自己恢复平静。

但疯魔一旦有了魔性,便不可能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帐篷被掀翻了,一个红白相间的人影孤零零站在原本帐篷的地方。玄黑的铁链仍然锁着他,手腕上的血把雪白的衣服染红;他心口上方一点的地方衣服也变成了红色,几乎有些发黑,那时血液凝固的地方。急湍的河水终于忍受不了河床的束缚,全部挣脱出来,陵安的军营瞬间被淹没掉一半。

四处都是猝不及防被大水袭击的将士,马的嘶鸣声伴着马蹄踏水的迸溅声乱作一团,不少人忙着从帐篷中抢救食物和地图,连看着玉孤台的将士都走掉了一多半——玉孤台不可挽回,不如读花些时间在可以挽回的东西上。

就在他们放松了对玉孤台的警惕的时候,后者勒住了一匹狂奔中的战马,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一杆银枪。勒马并不费力,几乎是他说一句话马就乖乖停了下来,夺枪更是可笑,玉孤台只一伸手,那小将就吓得把长枪递了过来。直到玉孤台的背影融入两族的战场,陵安的士兵才幡然想起:这个人曾经是飞将军。

魏从容再一抬头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巨大的水花激荡在陵安的军中,更多的流水源源不断朝着战场涌来,引领着这水流的是一匹高俊的马,马上华服的男子提着一杆银枪。他的衣服那般飘逸,与战场的紧张利落相违背,但那只拿枪的手却平稳到让人不能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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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晃,银枪在空中划出万道银光,点点银花绽放开来,随之盛开的是血色的花朵。马蹄前的士兵纷纷倒下,只在枪尖迸出一点血,接着便是无声的死亡。

魏从容嘴唇翕张,说不出话来,他想擦擦眼睛,以防自己看错了。

玉孤台,这个与自己相识后二十多年始终谦和有礼的人忽然间换了一副面孔,用血腥的杀戮,利辣的伏诛震慑着众人。脑子里小小的声音喊着:别忘了,这是从前的飞将军。但魏从容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人应当是端坐的,展卷深思的,甚至病态的,而不应该是这样。

玉孤台来到了他的面前,锐利的枪尖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马儿转过身去,他也随着背向魏从容。比人还长的银枪横在身边,玉孤台准确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魏从容心中一动,跑到玉孤台眼前:“云机!你快看着我。”玉孤台不理会,平静地持枪而立,围攻的士兵顿时退避三舍,其效果比执吾剑还要好。但魏从容依然看清:玉孤台眼神中的迷雾只能说明他也被执吾剑控制了。但他的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血?魏从容想不通,也不敢想,至于玉孤台的血为什么也会在小玉瓶中,魏从容根本无暇顾及。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玉孤台救回来。

但是怎么救?魏从容狠狠地拍了拍脑袋,还没想出一条计策,玉孤台已然冲了出去,银枪的弧光中点染这血色。魏从容真想大喊:不要杀了!为什么不能停下来?随着他的想法,玉孤台的攻势竟然真的顿了一顿。

魏从容敏锐地发现玉孤台动作中的迟滞,瞬间明白:被执吾剑控制的人并非只会杀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听从他的调遣,若果他心底想的是防御和杀戮,那么这些人便会做出相应的动作,但如果他能改变想法,这场杀戮就会停止。

想通这个,魏从容连忙默念,恳请他的两位剑魂战士停止厮杀。效果显而易见:玉孤台与伊难停止了搏杀,慢慢退回他的身边。与两人对打的将士见二人忽然回转,还以为有什么诡计,不敢跟上,这才使得两人全身而退。

魏从容将聚散剑点在伊难的脖子上:“陵安人,你们的王在我手里,撤军,我就保证他不死。”陵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胆子替被人控制的主帅做决定。

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父亲在你手中,但我还是要提一个条件,答应我,我就撤军。”陵安人听到这个声音,明显松了口气。魏从容眼前一亮,一个银袍将领出现在面前。这个人还是少年模样,刚才打得并不用力,身上一滴血也没有。

魏从容扬起下巴:“你是谁?”

少年平静地回答:“我是伊难之子伊语。我的条件是,救治那些被你控制的士兵,在你全身而退后,保证还我们一个一切如常的王。”

魏从容笑了:“我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伊语:“我觉得你会同意,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聪明的年轻人。魏从容点头:“我答应你。”

头盔将扬声道:“你,不管你和陵安许诺了什么,和傩亚都没有关系。”言下之意是傩亚绝不会撤军。

魏从容的眼睛像是要把他从头盔下面拽出来:“你是谁?为什么代表傩亚说话?取下头盔,让我看看你的脸。”

头盔将将头盔扔到一边:“我是成诺。”

魏从容从庞杂的王族成员中搜寻了一阵子,忽然想起来了:“成诺,你是成武夷的孩子?”

成诺皱眉:“我父亲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魏从容大笑:“我是不遵守傩亚的礼节,但至少我从没有干过不义之事。”成诺箭术高明,他在乱军之中射杀成武夷,本以为没有人能看见,却不想魏从容有神师之眼,竟然看到了。这个秘密被魏从容含蓄地点出来,成诺心中一紧,但由于魏从容说的过于含糊,成诺不敢肯定他说的就是这件事,一时半会先要强撑着,并不回答。

这种阴谋诡计在傩亚上演是常有的事情,魏从容不想因为自己身份不同就把这件事上升到不可饶恕的高度并立马公之于众,他看着他和自己并不相似的面孔,忽然笑道;“你父亲死了,你就是傩亚王了么?”谁都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问题。傩亚军中有些人听过些许有关魏从容身世的传闻,此时都倒吸凉气,不约而同想的是:这个人不会要用自己的身份做要挟吧?身份再尊贵,到底也是个被放逐的落魄,成诺会受他的威胁么?

成诺倒是很镇定:“我要反问你一句:我不是傩亚王,谁是傩亚王?”

“如果另有他人,傩亚该听谁的是不是应该再加商榷?”

成诺冷笑:“成放,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想说这个人你是你的话……”

他的话被魏从容摇动着的手指轻松地打断了,成诺眼神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紧张来。魏从容笑道:“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王族中还有一个人。”

成婴啊……魏从容默念着,准备先令玉孤台苏醒,让他告诉自己思归的下落。他将手凑到剑锋边缘,准备割开手指将血喂给玉孤台。就在这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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