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岭

《赤岭》

第二十八章: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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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北上,原本走水路到京师,再改陆路到盛京。

行至一半,说是前方的码头停运,三人不得已改道走了项城,计划由项城直接到盛京,估计会比原先多费四日。

到了项城,小竹要回家见师傅,老鬼和赤岭都不想去,于是约好未时二刻在城门口等。

日头渐渐往西,老鬼跺了跺脚:“出事了吧,小竹从来都很守时的。”

“去瞧瞧。”赤岭把三匹马系着附近的酒家,付了五文钱托他们照看。

孔国公府位于项城最繁华的北辰大街上,老鬼和赤岭快步走到,见国公府门上挂起了红灯笼。

难不成今日家中有喜?所以小竹才没能和他们一起走,那怎么都没派个家仆到城门口来和他们说一声。

“老鬼,你不是认识小竹的师傅吗?走,我们进去问问。”赤岭建议道。

“我与她相识,是在河西。后来也多为鱼书相寄,若不是小竹说起,我根本不知晓她国公之女的身份。”老鬼搓了搓手,又着急小竹的下落,嘱咐赤岭道,“过会我会装成去贺喜的人,你见机行事。”

老鬼和赤岭走到孔国公府的门前,就被拦了下来。

“我是你们家主的朋友,今日特来道喜的。”老鬼挺直了腰板,递了一把大刀给门房,“孔萧看见这个,就知道是谁了。”

门房把刀还给了老鬼,略带抱歉地说:“官人,对不住,今日我家喜宴是内亲。家主吩咐了,谁来贺喜都请回吧,若实在想喝杯喜酒的,请移步那儿的喜凤楼,报我孔家名号能得一餐便饭,招待不周了。”

老鬼顺着门房的手指往东边看了看,是有一座酒楼。待他转过头,门,已经关牢了。门前两个带刀的守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老鬼挠了挠头,提步去了喜凤楼,哼,不吃白不吃!

走着走着,他就被赤岭拉住了:“怎么啦?”

“你不觉得奇怪?”堂堂一个国公府,办喜事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大宴宾客,只有两个红灯笼,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奇怪又如何。”老鬼知道赤岭的心思,“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孔萧她不是一般人,我们贸贸然闯进去,没好果子吃。”

“我不放心,再说,等天黑下来,他们的守备肯定更严。”赤岭不同意老鬼的说法,小竹是怎么样的身手,他和老鬼心知肚明,如今没能从国公府出来,事情一定非常棘手。

老鬼脚步一停,觉得赤岭说得也有道理,相处多时,他早已把爱和他拌嘴的小竹看成了至亲。苦等着的确煎熬,他看向赤岭:“那你跟我来。”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翻墙进了国公府,纵身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走了半道,发现有两个家仆正在洒扫,腰上都系着一条红带。赤岭见老鬼瞥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把其中一人打晕在地,并捂住了另一个人的嘴。

“我问你话,你知道的就点头,不知道就摇头。听明白了吗?”趁老鬼把昏倒的一人拖到人迹罕至的大石块时,赤岭逼问道。

怀中的人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惜命。

“你家竹姑娘住在哪里,指给我看。”

几乎是话落的一瞬间,一根粗壮的手指指向远处一座檐脚上翘的绣楼。绣楼也布置了红绸带,在日落时比夕阳的血色还要红上三分。

“今日是竹姑娘成亲吗?”

被赤岭束缚的家仆点点头,他看不到身后人的模样,也不知道同伴被带到哪里去了。

“她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家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放手,你和我说话。要是敢喊,下场你刚才看见了。明白吗?”赤岭见这个家仆还算识时务,决定和他对话了解下详情。

在家仆点头后,赤岭放开了手。不过他却低估了这人,在挣脱自己后,他使劲地逃离,边跑还想大声地呼救。

只可惜,老鬼候在一旁,等他的“救”字还没出口,人就倒地了。

“哎,不识抬举。”老鬼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快些,这衣服臭的很。”

赤岭抿了抿嘴,轻笑了一下,利索地把倒地的人外袍剥下,穿好后再把人手脚绑起来,口中塞了白布,丢在了老鬼找的地方。

“走,去绣楼。”赤岭和老鬼躲过了一群府中巡逻之人,他俩结对穿梭在数不尽的游廊小道之中。国公府真的太大了,走得他俩的腿不禁有些发酸。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停了下来,外宅的家仆是不能进内宅的。他俩躲在一丛高大的树木之中。这道门后应该就是小竹绣楼的必经之路,往来不绝的女使端着盘子进进出出,丝竹管乐之声从里面丝丝缕缕地传出来,才让人觉得这家真的是在办喜宴。

如果不是躲在树丛里,就凭着这美妙的乐声,老鬼也许还想高歌一曲。不过此时,他们俩正被蚊子咬的满脸都是包,痒得难受不已。绣楼近处是一面大湖,树丛又是潮湿阴暗之地,呆在此处,不就是与蚊子抢居所?“嗡嗡”之声萦绕在老鬼的耳畔,他等一波女使走完,拉过赤岭翻上墙头,趴在了宽阔的横梁上。

我的老君,终于能逃离那个鬼地方了,改日定要和小竹好好说一说,家中的蚊蝇要好好除一除。老鬼挠了挠脸上的包,一块接着一块,只有天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姐姐,你说竹姑娘为什么不肯嫁给九公子。我瞧着赵九公子一表人才,又对姑娘体贴入微呢。”廊下走过两个女使,捧着喜盘,小声地私语着。

“我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她原也不是正经的孔家姑娘,估计是心底清楚,配不上赵家公子。”

“哇,姐姐,你居然敢这么说。”一个女使张望了四周一圈,生怕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我可是二房的。她大房的老太婆能管不到我的。”说话的女使明显提高了音色,语气里尽是得意之色。

“二房如今春风得意,姐姐切莫忘了妹妹啊。”

两人越走越远,老鬼听不清楚她们说的话了。看来这国公府,也不是个太平的地方。他伸出头望了望,没有人。正想叫赤岭去找小竹,只见他早就翻身下地,不断地隐藏着自己,往绣楼方向而去了。

老鬼提着一口气,紧紧地跟着赤岭,不曾落下。面前的景致在他眼中快速地滑过,直到一座精美的绣楼停驻了。绣楼的门是锁死的,老鬼和赤岭只好选择破窗而入。结果试了小半天,发现连窗户都是被订的死死的。

那怎么办?赤岭不死心,翻身上楼,摸索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窗户没有订死,而是用梢子拴起来了,还好,花些功夫就能开的。

此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老鬼心里着急又不能不担心赤岭,绣楼二层没有可以依仗之物,在上面呆着太过费力。倘若是掉下来了,就打草惊蛇,更加就救不出小竹了。

“上来。”赤岭一招手,向他小声地说道。

开了!老鬼心中一喜,伸出手爬了上去,把窗关上的那一刻,正好瞧见女使们进院子。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真是太惊险了。

绣楼二层灯火通明,老鬼一转身,就呆住了。老君啊,这满室的春光,看得他老脸一红。他连忙把赤岭的双眼蒙住,哦,不对,收回了一只手把自己的眼也蒙住。

赤岭拍开他的手:“早就看光了。你说,这怎么办?”本想着小竹被人囚禁了要把她救出去。现在人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和老鬼两个男子还闯入了洞房。要是被人发现了,小竹的名节被毁不说,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救人,看不出来他们都被下药了嘛。”老鬼自诩经验丰富,躺在床上的这两人满面绯红,身上皆是红星点点。嗯,看起来是赵九屈居在小竹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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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不曾想今日还能见到一个活春宫,连忙取了地上的衣服给小竹盖好,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赤岭听楼下有声响,环顾了一圈,只好把赵九拖下床,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小竹被掐了人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眼波中的魅色还未散去,呆呆地盯着站在眼前的赤岭。精明如她,几乎是在醒来的一瞬间就清楚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意识清醒的很,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平静地走到箱笼里,拿出素净的衣裳穿起来,像是没有看到身上的痕迹似的。

下床时,她的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老鬼急忙伸出去手去扶。

小竹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她重新站了起来,墨色的眼中亮得吓人。穿好衣服的她不急不缓地走到楼梯旁,取了掉落在地的降魔杵,转过身看向赤岭和老鬼:“你们……”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钟鸣阵阵,紧紧地敲了十八下后,又慢慢地敲了起来,赤岭数了九下后,就听外头的家仆叫出了声:家主丧,齐府哀。一声一声,在慢钟敲了十八下后,才停住。

“师傅!”小竹在听到第一声叫喊后就急奔下楼。

老鬼和赤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可置信。见小竹走得都快没影了,他们急忙跟上。还没下到一楼,就见小竹正将降魔杵握在手心:“挡我路者,死!”

女使们吓得直哆嗦,却一个也不肯离开大门口。死在小竹手上是痛快地死,落在孔家三爷手下,就不敢想了。

“我们来,你快去找孔萧。”老鬼和赤岭下楼,空手将这些女使打昏在地。

小竹踢开了门,直奔师傅所住的归澜苑。路上敢拦她的,见一个,打一个,这孔国公府能让她放在眼里的,只有师傅。

撂倒了四五个家仆,小竹才赶到。归澜苑的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孔家还未分家,六房家眷探着脑袋在紧闭的门前。

“让开!”小竹气势一凛,走向他们。

“哟,小竹,你都是赵家的人了,就少操些孔家的心吧。”四房的婶娘斜着眼瞧小竹,哼,不就是个被孔萧捡回来的丫头,都不是他们正宗的孔家子弟,还妄自尊大地想管孔家的事。

“竹姐姐,你别急,等二叔出来,我们就进去看家主。”六房排行第十的年哥儿劝着。

“滚!”小竹拿着降魔杵上前,这群妖魔鬼怪,吸了师傅多少心血,孔家若不是有师傅苦苦支撑,哪还有她们的好日子过。

说归说,人人看到小竹那魔障了的样子,都不敢第一个出头拦她,纷纷退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吱——”苑门大开,里头走出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正是孔萧的三叔,孔老国公的弟弟,孔德仁。搀扶着他的,是孔德仁的二儿子孔芾,他的年岁和孔萧差不多,但脸色却很不好,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大好许。

“长姐啊,长姐,你怎么就去了呢。”孔芾用袖口擦了擦泪水,吩咐道,“快去见家主最后一面吧。”

小竹推开他,第一个冲了进去,不可能,不可能的,上午回家时,师傅还是好好的,怎么?呵,又有什么不可能,自己在家都能被这群人暗算。她屏住了眼泪,只盼着早点见到师傅。要是师傅真的没救了,她要整个孔家偿命!

冲进了熟悉的地方,小竹一扭头就朝孔萧的卧榻上望去。平日里伺候她的女使们跪了一地,哀嚎痛哭着。床上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披散着长发,紧闭着眼,面色中还有散不去的痛楚。

一向风轻云淡的师傅,怎么会是这幅死状?小竹拎起一个眼熟的女使:“你来说,我师傅怎么突然死了。”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女使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姑娘明鉴,奴婢进来的屋子的时候,家主就倒在床上了。”

“你们,谁是近身伺候的?”小竹指着地上的一圈女使。

“是奴婢和染香。家主见了姑娘后心情不好,说要歇息。一直到黄昏,我们见小厨房的送来菜来,想唤起午睡的家主。染香姐姐叫了几声不见家主有反应,才探了家主的气息。见气息若有似无的,奴婢们吓得赶紧叫了大夫,谁知被三老太爷家的撞见。等大夫和三老太爷家的赶到,家主的已经去了。”

今日果真是一出大戏,先是灌了她药,再是谋害师傅,也不知道是谁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来对付他们师徒。小竹生生地把目光抽离开孔萧的尸身,漠然地看向在门外围了一圈的孔家族人。这场戏,没有他们,怎么唱的下去。原本就是看在师傅是孔家人的面子上,才给他们三分薄面的小竹,此时的面色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也不为过。

“好孩子,来舅母这里。你师傅的丧事我们会好好办的。”五房家的舅母堆起了一点笑,往前踏了一步,想要把小竹搂进怀里。

“别动。”小竹怒吼出声,“叫你们的大官人进院里来,我师傅还有话要交代。”

“姐姐留了遗嘱?”三房的脸色变了变,又嗤笑出声,“大夫都说了,姐姐突然发病而去的。这样匆忙,哪里会有话留下来,你莫要信口雌黄。”

“妹妹别气,赵家娘子也是心痛家主的逝世。”二房的跟在三房后面,朝小竹看过来,“家主留了什么话你对舅母们说就成了,叫一群外男进家主的闺房,有损她的清誉。”

“哦?不叫是吗?那我就把师傅留给我的话,张贴到项城的角角落落,到时候丢的可是孔家的面子,不是赵家的面子了。”小竹把赵家两字咬着说出了口。她恨,恨这群豺狼害死了师傅,但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今日,定要让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几房的女眷互相看了看,都派了人出去。如今这孔萧是死的透透的了,凭她一个外头捡来的女娃,甚至还是已经算是外嫁女的小竹,焉能翻起什么风浪。

“你们来,陪我帮师傅穿衣梳妆。”小竹走到榻前,小心地扶起师傅,温热而又柔软的触觉,让她红了眼,“各位舅母自便吧。”

说罢,小竹就不再理会她们,专心致志地为师傅梳着发。一个女使给孔萧穿上了外袍,一个女使接过小竹递给她的梳篦,心灵手巧地挽起了一个端庄的挑心髻。

小竹走到梳妆台前,她记得在多宝匣的第二层,有她送给师傅的南珠金簪。可找了两遍匣子,都没有看见,好像连同玉簪一起消失了。她的手指在匣子上轻点,越发确定这些人是早有预谋,甚至连师傅尸骨未寒,就已经开始要争夺家产了。可怜师傅膝下无子,才由得这帮畜生般的人这样糟践。

她要,让他们永远活在恐惧之中!小竹心中念头一闪,就下定决心不再更改。她拿起一支金镶玉嵌宝蝶赶花挑心和一对金累丝菊花头簪交给了正在梳头的染香。

梳妆完,小竹和染香把孔萧搀扶到堂中的明黄花梨圆后背交椅上坐定。除了闭着的眼,略施薄妆的孔萧如活得一般,坐在那里,就让呆在院中的人噤声不语。

赤岭和老鬼默默地站在院中角落,他的眼落在孔萧身上,华美繁复的华服,倒是让他明白了小竹为何喜欢到处收集服饰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师傅。此时,他也担心,孔萧突然去世,小竹能不能承受得住。

“赵家娘子,有什么话就说吧。”孔芾咳了两声,没有好气地盯着小竹。一个外姓的小丫头在孔家闹腾,要不是忌惮她的妖术,早就叫人赶出去了。

“孔家族长可请了过来?”小竹高声问道,她的眼角瞄到老鬼和赤岭正躲在院子一角,挨着众多的家仆,藏得挺好。

孔芾见她没理自己,气得火冒三丈,这家里谁敢驳了他的面子?他喘着气想要再次开口,手腕却被爹握得紧紧的,他一吃痛,又按捺下性子。

“老夫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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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话说。”孔家族长住的不远,听到钟声后就立刻来了孔国公府,刚进了府,就被人请到了归澜苑。

“请族长与我同来,师傅有遗书交于您,请您在大伙面前。”小竹停了停,环视了孔家这一大家子一圈,“当面宣读。”

“胡扯!家主从没有说过有遗书,定是你这小丫头见靠山没了,拖着时间来伪造书信,好谋算我孔家的家产。”四房家的长子素来心直口快,上前一步指着小竹骂。

小竹冷冷地笑了一声:“孔节!你闭嘴。其一,我就是我自己的靠山,不像你,不惑之年还赖在家里好吃懒做。其二,若书信中师傅真有留给我的,我愿意交给其他几房平分。”小竹指着大房、二房、三房、五房及六房,唯独没有给四房。

“就当是多谢这些年舅舅和舅母们对小竹的养育之情。”小竹的眼不愿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大房的沉思,二房的兴奋,三房的欲言又止,四房的气愤,还有五房和六房的互相低声交流。

“你这孩子,刚嫁了人。若姐姐真有物件儿给你,舅母怎好违背。”五房的舅母温温柔柔地说着话,只言明了物件,不讲孔家的家产。

“竹丫头,书信呢。”六房的舅母也开了口,这小竹可是家主最宠爱的人,不给她留东西是不可能的。原来家主死了,这家产肯定是二房或三房的争了去,现下他们居然有机会能分一勺羹,暂且看看情况也好。

小竹走到孔萧的榻旁,找到了师傅曾告诉她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两封书信,把其中一封交给族长,另一封自行打开,展现在众人面前后,又收了起来。

“两封信是一模一样的。师傅说,一封要族长在其逝世后当面在孔家众人前念出来。而这一封,她嘱咐我递交给皇上,向他告罪。”

小竹的话一说完,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原本这只是孔家的家事,要是被小竹闹到万岁面前,这可是关系着孔家家祚的大事。他们的心里又好奇又有点埋怨,都想知道那封握在族长手中薄薄的信,写着什么。

因为小竹给他们看信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就看见了万岁敬禀四个字。孔家族长被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十分不自在,咳了一声,打开了信。

“族长,您先确定下是否为我师傅的亲笔,免得有人说我伪、造、书、信。”小竹指着不远处的四房第三子孔笛,“我记得你最擅长鉴别笔迹的,快和族长一起鉴别下。”

女使们从房中取出孔萧平日书写的纸张,交给族长对比。

被突然叫到的孔笛脸一红,正在犹豫,就被他爹一把拉到族长跟前。好好看,别丢了你爹我的脸面。耳边被嘱咐了一声后,他把视线挪到了族长手中的纸上。

看了许久,先是孔笛点了点头,承认小竹拿出来的书信是家主亲手所写。他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神。这里有族长,还有众多孔家人,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这就是真的遗书,而且在最后还有孔萧的私印,他没这个胆子说是假的。

“好了,那劳烦族长念一念,已全我师傅的心愿吧。”小竹站到孔萧的身边,趁着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遗书之上。她蹲下身子整理着孔萧衣裳,把符纸放进她的手中。

师傅啊师傅,小竹愿在你膝下,伺候你一辈子。

她听着身后孔家族长的嗓音沧桑又稳重,一句句地把师傅的下笔写的话念出来。

不多时,人群就嘈杂不已。

小竹拔出降魔杵,站了起来:“都闭嘴,听族长念完。谁要敢多说一句,可别怪我没提醒。”

呵,师傅信中一说孔家无人可撑门第,愿以老国公之奏章免除孔家荫封。二说,捐一半家产给户部,助大明将士对抗外敌。只望圣上能在其死后厚待孔家众人。没权,没财,就让这几房的人听不下去了,纷纷动了心思。孔家,真不值得师傅殚精竭虑啊。

院子里的人,都敢怒不敢言。族长看了一圈众人,又赞赏地望了一眼小竹,心中叹息她为何不是真的孔家之人。他又继续读了下去,后面的内容很简单,孔萧回顾了她的父亲和夫君曾经的事,深深地感怀她作为国公之女未有尽责,对万岁之恩百般感谢。

读完,族长折好信纸,又交还给了小竹:“萧儿为我孔家尽心尽责。这既是她的遗愿,老夫会通告孔家其他族人的。”

“族长,先祖好不容易得了国公之位,又受了荫封啊,怎么能因为她孔萧一句话就没了呢!”孔芾拦住族长,企图改变他的主意。祖宗创下的基业,受益的可不是他们一房的人,整个孔家都有份,她孔萧敢以一己之力来对抗整个家族,真是笑话。更何况,如今她是个死人了,死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

“是啊是啊,族长您三思啊。”一时间,几房的人倒是出奇的异口同声,一心维护他们在孔家的利益。

“那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做?”族长问的是所有人,但他的头还是偏向了三房的孔德仁。

孔德仁看到族长的目光,发觉自己再不能置身事外,于是说:“萧儿生前一心为国为家,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不断,正是我孔家出力之际。萧儿也留下了话,老夫认为捐献家产乃大义之举,需知没有大明哪来的我国公孔家呢?”

他见众人点了点头,不管他们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只要认同这一点就行。财嘛,散了就散了,要是没有了权,怎么聚财呢?孔德仁又继续往下说:“我孔家得先祖庇荫,深受圣上之恩,又岂是捐一次家财就能聊表心意的。依我所见,国公府的荫封还是要留下来的,一来,这不仅是时时谨记先祖的恩德,更是敦促子孙后代的妙法。二来,家族子弟不管是谁,受荫封后,才能继续为万岁排忧解愁,护佑大明!这,才是我孔家能延续千载的办法。族长,你说呢?”

族长盯着孔德仁,眼里闪了一闪,客气道:“那这遗书该如何?”

“自然是烧了。”世人惯会捧高踩低,他们孔家,没了孔萧,要是还失去了国公府。项城这个地方,是难待了。

“哈哈,真是一手好算盘。”小竹低下头,“师傅,你怎么说?”

小竹此话一出,吓得众人的脸色白了一白。这天还没黑呢,为什么感觉就阴风阵阵了呢。

忽然,坐在交椅上的孔萧站了起来,小竹恭敬地扶住她的手。

那两封信就从堂前掉落在了院子里,不偏不倚地,刚好在孔德仁的脚边。

“家主,以后这孔家就交给你了。”小竹嗤笑一声,搀着师傅就往外走,便走还边喊,“这院里的人是死了,还不快给我师傅牵马备轿。我师傅,要离开孔家!”

话音一落,院脚的老鬼和赤岭立马忙活了起来,孔家这一出好戏,看得他们是目瞪口呆。虽然他们从不曾和里头的人相处过一天,但从今以后,他们是恨不得看到就能离得远远的。

“妖女,站住!”四房的孔节大喝一声,见大家猛地都望着自己,脸发烫着说完了话,“家主早就死了,定是你使的妖术。我孔家旧主怎么能被你控制!”

小竹放开了师傅的手,上前就是清脆的两个巴掌,打得孔节脸颊生疼。

“你喊谁?论辈分,我可是你的长姐;论功夫,你给我提鞋都不配;我今日看在师傅的面上,给你留脸面。但你别给脸不要脸。”小竹把降魔杵放在双手上,默念咒语。

吓得孔节面色一白,两腿直哆嗦,刚壮起来的胆子瞬间就怂了。

“好了,小竹。走吧。”小竹身后的孔萧出声,让院子里的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

小竹闻言,睁开了双眼,把降魔杵收回,不解气地瞪了孔节一眼:“算你运气好。”

孔节跌倒在地,左右的人都不敢去扶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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