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合理，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也找不到比加图索家更好的买家。”
程仪手掌搭在下巴上面。
“你可能没太搞懂。我的意思是，任何其他人都不可以——‘任何’。”
朱丽叶严肃的重复了这个词：“这个信息只由我独享。否则我们的交易作废。”
“任何，你指的是什么？”程仪有些困惑。
“我是在以朱丽叶·加图索的个人身份在和你谈判，而非加图索家的特使。”
女孩似有所指。
“有什么区别……哦，你说的其他人里面包括加图索家的长老吗？”
程仪非常惊讶。
“尤其是加图索家的长老。我个人向你付款，你的信息也只能交易给我。这件事情只有你和我知道。”朱丽叶的声音很轻，“这是我的回价。”
马车里突然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彼此对视着。
程仪用探究的眼神盯着朱丽叶的眼睛，似乎想看透对方的内心。
朱丽叶也毫不退缩的回视，那张漂亮的面孔在冬日温吞吞的阳光里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美丽而又冰冷。
“有趣，你要一个人垄断这些信息，而非把它交给屠龙密党共享？”
“我要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情。难道市场上卖鱼的商人还需要管顾客买鱼回家是要切鱼片还是煲鱼汤？”
“高级混血种的栖身之地，可不是市场上的挪威三文鱼。你在偷换概念。”
程仪指出朱丽叶话术的漏洞：“你要向英国国防大臣订购一艘主力战列舰，他还是需要搞清楚你至少不会用这艘战列舰向本国开炮。”
“你想要独占屠龙的荣誉？”
程仪在脑中思考，“这真的很有野心。但我必须要警告你。龙王，即使是沉眠中的龙王，危险性也要比一艘装备着大口径主炮的主力舰高的多。小心玩火自焚，我可不希望那天早晨起来，看到《泰晤士报》的头版新闻是远古龙王毁灭世界。”
“我不需要去屠龙。信息，信息本身就代表着巨大的权利和金钱。”
朱丽叶淡淡的说。“我需要权利，你需要金钱。很公平的报价。”
“哇，我在和谁说话？叶卡捷琳娜还是俾斯麦？”程仪惊叹。
“如果我是铁血宰相，或者沙俄女王，你现在应该呆在地牢里被拷打而非在我的马车上作为我的客人。”
朱丽叶嘴角微微上扬，笑的有点森然。
“程仪，说真的，找到的是我而非其他人，你的运气很不错。你真的以为屠龙密党是一群文质彬彬，只会用金钱说话的贵族和银行家？”
“不，你们是一群神经质的疯子。”程仪评价。
混血种社会里本身就有很多神经病，屠龙密党更是他们中最疯的那一群人。
几千年来他们用血肉之躯和不断苏醒的龙类死磕，把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灵重新埋回土里。随便想想就知道他们到底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很多人早就杀红眼了，杀红眼的暴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很精确的概括。你卖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向你提供金钱以及庇护。这个约定我也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希望你了解，这是非常慷慨的报价。”朱丽叶语气真诚。
“我卖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给我钱和庇护……好吧，这说法听起来蛮奇怪的，就像是被贵少爷养在私宅里的交际花。我是你的海黛吗？基督山伯爵大人？”
朱丽叶说的没错，他确实需要别人的庇护。
自己这么弱，之所以敢找加图索家开价，纯粹是被哈罗盖特极端恶劣的环境逼急了。
（海黛，是《基督山伯爵》里被伯爵救下跟在身边的希腊女奴的姓名。此处为调侃。）
“扣除这个不好笑的冷笑话，大体上没错。”
朱丽叶脸上看不出多少开玩笑的表情。
“我更喜欢你之前的那个比喻，会下黄金鸡蛋的母鸡。人人都想要黄金鸡蛋，母鸡先生，你唯一能挑选的是选择什么样的人成为自己的保护者。有些人更希望拿到黄金鸡蛋，有些人则会更愿意先把你拆散了炖汤。
你对我开价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现在的局面，你现在应该庆幸我是前者，并尽快的给我下出黄金鸡蛋。”
“看来我没有多少回绝的余地，我还有自由吗？你不会准备把黄金母鸡锁在地牢里吧，这就太可怕了。”
“放心，我对哥特的情节没有兴趣，你既不是无知少女，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会在英国多待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的安排，剩下的事情，等我拿到地址报告，我们再谈。”
朱丽叶难得的也开了个玩笑。
程仪苦笑，“有些时候我觉得你的报复心真的挺强。”
（注：时代梗。1889年的时代背景中，除了大仲马的作品，也是哥特最流行的岁月。下至三流的低俗家，上至维多利亚女王的内阁大臣，都爱写一写这类奇幻文学。大体剧情的三要素包括来古堡做客的客人，邪恶的修道士或者贵族，被锁在古堡地牢里的美丽少女。当然还有充满想象空间的诲淫诲盗的内容。此处为针对程仪刚才那个玩笑的反讽。）
她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真诚。
“那么我们初步达成交易了？”
“好，我同意。”
程仪握住了朱丽叶的手掌。
……
“管家，我可能要拜托你一件事。”
回到酒店之后，朱丽叶把管家叫到了自己的身前。
“小姐，请您吩咐。”
“我想请你亲自跟随皇家地理协会的探险家去一趟西伯利亚，我需要尽快知道那里的情况。程仪告诉我，在那里的雪层下方，有一具死去的龙类骨骸。我担心地质报告不够准确，需要一个可靠的人。”
“乐意效劳。”
管家微微躬身。
“那您呢？一个人返回西西里？”
“不，这一个月我会继续呆在伦敦，我会告诉长老还有一些东西要处理。我需要时间做一点准备。”
朱丽叶摇摇头。“程仪明天就会回哈罗盖特，给他安排一列火车。”
“您允许他离开？”管家皱起了眉头。
“他一个东方人，能跑到哪里去呢？”朱丽叶轻笑，“他的身世有消息了吗？”
“已经安排人去查了，暂时没有信。”
“那就派人盯着他就好，不过不要做的太明显。让他以为自己还有自由好了。”
“最后一件事，我……”
朱丽叶沉吟了几秒钟，“帮我把父亲给我那套在法国的玫瑰庄园卖了。我需要一大笔钱。不要通过混血种社会的渠道，报价可以低一点，但不要让家族里知道这件事。”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答应程仪一百万英镑的价码，除了想用长期的年金控制住程仪之外。
更多是因为她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笔钱对于整个加图索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要是放在朱丽叶这样的个人身上，也得砸锅卖铁来凑。
一百万英镑，以一个低级骑士的收入从君士坦丁堡陷落那年开始算，挣到现在，年金可能也没有一百万英镑。
“可是，这是您的嫁妆。”管家有些迟疑。
有钱人家的小姐和落魄贵族最大的区别在于有没有一笔丰厚的嫁妆来支撑婚后的豪奢用度。
玫瑰庄园位于里昂的郊外，还附带一个小酒庄，是朱丽叶个人最大的一笔私人财富来源。
“去做吧，我不需要靠一笔丰盛的嫁妆买一个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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