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程仪用餐巾擦了擦嘴。
他在伦敦无亲无故，程仪倒是想给昂热拍一封电报，可惜他们在哈罗盖特的廉价公寓楼根本就没有收电报的途径。
“那就跟我来吧。”朱丽叶站起身，伸出手，发出了邀请。“正好今天我有一个很有趣的行程。”
“有趣？是圣诞节的活动嘛。我们要去教堂，看弥撒？”
程仪不信教，弥撒和唱诗班的唱经更多的被他当成了文艺表演。
“部分正确。”朱丽叶高深莫测的回答。
……
加图索家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酒店的楼下。总共有三驾马车，原本中间的马车是朱丽叶和管家的坐车，前后的马车则属于护卫。
程仪作为加图索家的客人，受到了蛮高的礼遇。他有幸和朱丽叶小姐同乘一辆马车，管家则临时换乘后面的马车。
“出发吧。白教堂区。”
朱丽叶打开墙壁上的隔板对马夫简单吩咐了一句，马车就沿着泰晤士河无声无息的开动。
“白教堂在哪里？我们不去西敏寺吗。”
马车沿着和伦敦西区相反的方向行驶，河边那座气势恢宏的著名教堂在程仪的视野中渐渐消失。
发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西敏寺，程仪的语气有点失落，“据说维多利亚女王每年都会出席，我还没见过女王呢。”
作为东方来客，他对于“光荣的维多利亚女王”没有英国本地人那么强的自豪和荣誉感。
但要说他对这位日不落帝国的象征，曾经一度统治了五分之一个地球的传奇女王完全没有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维多利亚女王超长的执政期几乎让她跨越了漫长的十九世纪，经历了欧洲这段动荡历史里的所有重大事件。
她出生的时候，那位来自科西嘉岛的法兰西皇帝还活在世上。而在维多利亚执政的末期，丘吉尔都已经踌躇满志的准备登上历史的舞台。
“我们当然不去西敏寺（威斯敏斯特），那是英国国教的教区。”朱丽叶靠在马车车厢内红色的真皮座椅靠背上，小腿优雅的搭在一起，从一边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沓文件。
“呃……啥意思。”
程仪没搞懂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我是天主教徒，16世纪英格兰为了脱离罗马教廷的制约，进行了著名的宗教改革。自从伊丽莎白一世执政开始，三百年中每一位英国的君主都是信仰英国国教的，现在英国境内没有任何一座天主教堂。”
朱丽叶翻动着盖着苏格兰场印章的机密文件，头也不抬的解释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家族的长老准备捐建一座新天主教堂，就修建在维多利亚大道。如果获得批准，那会是几个世纪以来的难得的进步。“
“那么白教堂呢？既然英国没有天主教堂，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抓犯人啊，你以为呢。”
朱丽叶抽出档案的一页，展示给坐在对面的程仪。
黑白的照片上，面目狰狞的女尸躺在地面，她的裙子翻的很高，赤裸的身体上有一道几乎将她开膛破肚的伤口。
那道伤痕切割的是如此之深，以至于虽然照片的分辨率很低，程仪依然能看见伤口里黑乎乎的裸露内脏。
“妈耶！”
本来准备去教堂欣赏唱诗班表演的程仪哪有看到这惊悚玩意心理准备，他惊得脑袋后仰，后脑勺狠狠的撞在车厢内的实木饰板之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还好吧。”
朱丽叶一直在观察对面家伙的状态，此时说道。
“你们既然也会屠龙，你从没有经历过实战吗？混血种世界中，很多死侍要比这张照片恶心多了。”
“我来英国那年才十二三岁。你们加图索家会让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上战场吗！”
程仪惊魂未定的喘息，后背一阵发寒。
那张照片太过血腥恐怖，好吧，准确的说，黑白照片谈不上血腥，但真的很恐怖。
从女尸那张死后依然扭曲的面孔和残缺的形体，他就能想到对方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惨剧。
“太变态了吧，她，她经历了什么？”
“这是去年8月7日在伦敦东区白教堂发现的尸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玛莎·布莲，是一名妓女。”
朱丽叶把手中厚厚的档案递了过来。
“这具尸体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引起警探的注意。毕竟死者的尸体被发现在伦敦的贫民窟，而且还是一名没人在乎的妓女。你懂得，这种事情就算称不上经常发生，也不少见。”
伦敦城的西区和东区差别宛若天堂和地狱。
西区生活着世界上最富裕的一群人。体面的马车，宽阔的街道。维多利亚风格的华丽宫殿，欧洲最新潮的艺术与文学沙龙……
但是在一条河的对岸，则属于极端贫困的棚户区。
那是一座被遗忘的聚居区，被社会遗弃的人生活在被遗弃的地方。
数以万计的人们在这里出生，长大，生病，老去，死亡，埋葬在华丽帝国的阴影中。
即使一百年以后，伦敦的东部依然是传统的贫困地区。
妓女，工人，无家可归乞讨者……这里什么人都有，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死一个妓女算不上大不了的事情。
“你眼前的这张照片是一个实习验尸官拍摄的，根据他的当时留下的草草记录。你可以大致想象一下案发的经过。”
程仪快速浏览着档案。
这个叫做玛莎·布莲的中年妓女身上有三十九处刀伤，包括两刀洞穿右侧肺叶，和五刀刺穿咽喉。
“情杀？”程仪问道。
一般只有激情杀人才会在被害者的身上出现这样凄惨的伤疤。
激情杀人和预谋杀人不同。
预谋杀人往往追求的是致命，而激情杀人追求的是情绪的宣泄。联系到这位女士日常从事的不体面工作，似乎情感纠纷是很可能的答案。
只是要心中怀着什么样的怒火？才能要近乎于疯狂的将一个人活生生的肢解。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不需要我们了。”
“注意看。死者的致命伤不是咽喉上的刀口，那两刀捅的很精确，只切断了死者的气管，但没有割破这个女人的颈动脉。她原本还能在窒息的痛苦中活个一两分钟。”
“致命伤是……”
程仪翻动着报告。
验尸官判断导致玛莎·布莲死亡的几乎将她切成两段的一击，穿透了胸部，割开了骨骼，让她迅速的死于失血过多。
可是在这段记录文字旁边，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验尸官本人对他自己下达的结论似乎表示了严重怀疑。
“根据伤口判断，作案的刀具应该是一柄尺寸在七英寸到十英寸之间的袖珍刀。”
“这有什么奇怪的？”
朱丽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百利金的镀金钢笔抛给程仪。
“把它想象成你的刀，如果你是凶手，我是玛莎?布莲，来攻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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