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口下去，煎饼在曹雪阳的咀嚼下发出酥脆的诱人声音，曹雪阳神情略微一呆，盯着煎饼发了发愣，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咬下了第二口。
老兵们此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看向曹雪阳，等待着她的评价。
王琉风大概可以想象到曹雪阳此时的心情，眼界不一样，所带来的冲击当然不同。
口中的美食对曹雪阳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在这之前，她从未想到这些刀口舔血的老兵们居然能够做出这么美味的吃食。
她做的饭菜都没这个好吃！
煎饼本来就不大，何况曹雪阳只拿了一半，很快就被吃光。她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正要嗦手指，突然抬起头见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她，俏脸微红。
“好吃！真的很好吃！你们都尝尝。”
老兵们听见曹雪阳的评价，齐齐舒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面前的摊子。
“好吃！豆腐怎么能这么好吃！”
“这真的是我做的？我做的不可能这么好吃！”
“我做的居然比我家婆娘做的还好吃！我老娘做的都没这个好吃！”
“哈哈哈哈，以后伍长再也没法说我不会做饭了！”
“老李，你来尝尝我做的，肯定比你那坨屎好吃。”
“你放屁！你才吃屎！”
老兵们咽下第一口食物后，一个个就开始发疯，无一不痛哭流涕地吞咽着口中的吃食，宣泄在心中积压良久的压抑。
当兵的，自然都是家境贫寒之人，大多为了混口饱饭，真正为了建功立业的少之又少。平日的军饷虽然不多，但起码还能省下来些补贴家用，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能让家中的老娘和媳妇不再挨饿。
他们家中大多只有一个男人，樊阳城虽然繁华，但也只是近些年才发展成这样。之前的日子里，他们老爹兄长，为了家庭，打猎参军，基本上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伤势比他们还有所不如。
他们残疾后，拉不了弓，打不了仗，从军队中退伍。家中的妇孺连养活自己都需竭尽全力，现在还要加上他们这些残疾人。不仅是身体上的饥饿和劳累，他们每日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废物米虫，寄生在家中，吸食家人的血。
薛将军和曹偏将都是心善的人，不止一次来看望他们，甚至留下银钱。但他们知道薛将军之前在京中得罪了权贵被排挤到这里，非大富之家，根本没什么钱，他们怎么好意接受薛将军的银子。
残疾不太严重的老兵还能帮家中做做农活，但是腿上残疾的，连做耕地的牛都不配。他们一夜夜在睡梦中哭醒，痛恨自己是个废物。
昨日曹偏将说有人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属实给他们带来了黑暗中的一丝曙光。他们一面迫切希望这是真的，一面又害怕这只是有人在戏耍他们，拿他们寻开心。他们从未想过曹雪阳会骗他们，但他们担心曹雪阳会受骗。
今日来到这里，得知解决方案是让他们做吃食，直接让他们的心沉到谷底，若不是多年的军中素养，怕是要直接对王琉风大打出手。
幸好，自己等人没有出手，不然岂不就痛失了这说不定唯一的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看着泪流满面吃着小吃的老兵，和在各个摊子中间品尝美食，眼眶通红的曹雪阳，王琉风默默退到了桑小竹身边。
小姑娘看着院中众人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她看向王琉风，心中涌起万分自豪。
“真好啊，能够在黑暗中被人施以援手。”
王琉风双手伏在椅子上，将自己的重心压在上面，扫了眼用明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桑小竹说道:
“用小吃摊子扩展商行的名头，聚拢人气，本就是我计划好的。昨天曹雪阳的故事打动了我，看她的样子，我觉得这一步没有做错。”
说完，见桑小竹转过头对那些诱人的小吃垂涎欲滴的样子，他露出诡异的坏笑，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黑色的药丸，放在桑小竹面前，说道:
“他们会练习一整日，一会你也可以去吃些就当做是午饭。但在这之前你有别的东西要吃，今日的药膳我配成了药丸，拿好。”
桑小竹双手接过五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泥丸，看着王琉风含笑的嘴角，不满道:
“你确定没有故意整我？为什么药丸的分量比我平时吃的米饭还多？还有，你怎么直接从怀里摸出来的，连个包装都没有。”
王琉风坚定地摇头说道:
“你真气修行速度太快了，身体想要跟得上，怎能不下猛药。我不拿出去卖，要包装作甚，吃吧，不脏的。”
桑小竹将信将疑，捧起五个大黑泥丸，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沁人的草药清香扑鼻。她低头将最上面那颗吸入口中，皱着眉头用力大嚼。
曹雪阳从激动的老兵中走出，来到王琉风身边对他深鞠一躬。
“王兄，我代表樊阳城的老兵感谢你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若不是你，怕不知会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他们都是为了樊阳城的安定才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该有那样的结果。”
王琉风上前一步，扶住了弯腰的曹雪阳说道:
“无需客气，我只是为了赢得赌约，没你说的那么高尚。”
“非也，无论因为什么，给他们带来的帮助都是真实的，况且……”
曹雪阳话音未落，刚才还在院子中央的痛哭流涕的老兵们纷纷围了过来，领头的正是之前质问王琉风的那名年轻人。
“多谢王公子授业之恩！”
“谢谢王公子！”
吃过了自己亲手做出的食物，众人此刻对王琉风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鞠躬道谢。
王琉风双手负后，面对他们受了这一礼。
“诸位，继续吧，我会一直指导你们达到能出摊的水平，今日你们的午饭和晚饭都会是这些东西了，希望你们不会吃腻。”
“怎么会，这么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都不会腻。”
“劳烦王公子。”
王琉风扫了一眼络腮胡子，未曾想此人还挺有礼貌的。待众人离去，王琉风看向曹雪阳道:
“曹姑娘，多亏你能一晚上就凑出了这么多专业的炉台，今日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还要多谢你。”
“若是你所说为真，那么一切都值得，老兵们的生计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和夫君很久，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尝试。”
曹雪阳款款说道:“刀口中讨生活的人对铁匠铺当然会熟，我碰巧认识几个不错的铁匠。”
王琉风想到桑小竹刚好需要一些锻体的器具，说道:“不知曹姑娘可否推荐家铁匠铺子，我刚好需要打造些东西。”
曹雪阳深深看了身边那一袭白衣的青年一眼，并未追问，告诉了王琉风一家靠谱的铁匠铺。
桑小竹伏案大嚼。
大黑丸子还有三颗，太粘牙了。
……
傍晚，太阳渐渐偏西，此时天气还未开始渐凉，老兵们仍在院子里挥汗如雨。
平日里一顿少说能吃半斤米的老兵们，从中午几乎不停地吃到现在，肚皮早就高高鼓起。尽管如此，他们仍在满面笑容地吃着一份份做好的美食。
桑小竹吃完五颗大药丸，平日里因锻体而变大不少的胃口几乎一下子就被填满，只潦草吃了几块鱼香豆腐。小姑娘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在饭点出门她就不姓桑。
王琉风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看着一份份色香味俱全的小吃被老兵们娴熟地做好，训斥声渐渐减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曹雪阳挺着肚子，将王琉风拽到一边，诚恳地说道:
“王兄，虽然他们还没上街售卖，但这赌约，曹某怕是输定了。”
说这话时，曹雪阳丝毫没有常人认输时的沮丧，言语间反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展望，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的洋溢着。
“不急，等他们明日上街售卖，看看究竟能赚到多少钱再说。”
“明日便可出师？”曹雪阳眼神一凝。
“不错，经过一日的练习，无论味道还是外形，他们基本已经达到了正常售卖的水准，差的无非就是速度而已。若我所料不差，明日起，他们怕是有的忙了。”
逛了一下午的小吃街，王琉风对自己调教的老兵们十分自信。
曹雪阳颔首赞同，这些闻所未闻的吃食，不知王兄究竟是如何想到的。百姓家中几乎都是女性下厨，除了酒楼的厨子，愿意做饭的男人少之又少。虽未见过王琉风出手，但仅从那日追小偷的身法中，便可看出他的身手绝对不凡，这样的男人居然还会下心思在做饭上。
正想着，曹雪阳瞥见了桑小竹带来后一直放在角落的坛子。
坛子不大，高不到半米，坛口被一层厚厚的泥塑封好，没有任何味道流出，曹雪阳指着坛子好奇问道；
“王兄想必极为自信，连庆功的美酒都准备好了。”
王琉风听见曹雪阳的话，表情玩味，忍不住笑道:
“那坛子里可不是酒，不过的确是吃的。本是被我当做赢下赌约的杀手锏，但现在看来，应当时用不上了。”
挺着肚子的男装丽人闻言双眼放光，粉嫩的舌头舔舔嘴唇，连忙说道:
“之前的吃食本就是人间美味，能被王兄当做底牌的东西，怕不是龙肝凤髓，琼汁玉露。既然已经带来了，王兄不妨拿出来给我们一饱口福。”
“呵呵，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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