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还能再活一次，我要负我的人都血债血偿。”男人嘴里叼着一只燃尽的杂牌劣质烟，站在市中心的一栋烂尾楼顶，烟雾刚刚溜出男人的嘴就被天台的冷风拍散了。

寒冬让这座城市的空气都变得异常锋利，灰色，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仿佛整个城只有灯光附有颜色，温暖的东西，都不属于这个站在烂尾楼天台的男人。从楼顶俯瞰，人流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四通八达的公路上穿梭着各式各样的车子，寒冷又机械。仿佛男人那从全身往心脏输送血液的血管一样错综复杂，可血液已经不似那时的滚烫，只剩下满眼的落寞与失望，男人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回想起自己惨淡的一生，苦涩的笑笑，这一笑却让封存已久的泪腺崩开了。

这一刻，穆阳才知道原来笑起来哭，这么难看。电视上播的什么跳楼被救，不过是那些人没下定决心罢了，如果真想死，谁会等到被发现才和消防员周旋呢？

只不过他并不赞同好久之前，一个老朋友的说法，还记得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坐在地上，抱着酒瓶说道：要死就死的远远儿的，找个安静的，阴凉的，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至少你的那些烂朋友还会想着你这混蛋混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找你借钱，不然要是知道你死了，很快就会被忘记，你也就白来这世道走一遭了。

穆阳回想起那个混蛋，不经意地苦笑道：“逢年过节的不能给兄弟你烧纸了，这路太难走，我还是下来陪你吧！在下面先帮我照顾好小白，她胆儿小，护好她。”男人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像个木头人一样，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像雨水似的大滴大滴地往眼外流，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一幅痨病鬼惨样。

就让这凛冽寒风送自己最后一程，没有任何犹豫，穆阳走到天台边缘，张开双臂，任凭身体发出危险警告，眼神开始闪动仿佛自己已经掉下去似的，可这点幻觉不足以让穆阳退缩，闭上眼，踏出那最后一步。

“嘭！”对面高耸华丽写字楼镜面上映出烂尾楼的颓败和男人迅速坠落的黑影，可惜，写字楼里的人忙忙碌碌无暇顾及，只等到那一声巨响，才发现，原本灰色的街道上被男人的鲜红得到处都是，就连城市也没想到，鲜艳的色彩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呈现。

随着救护车和jing车的到来，冷漠的人群终于冷漠的聚到一起，冷漠的看着Jing方给男人盖上了白得刺眼的白布，穆阳支离破碎的S体被冷漠的抬走了。

一个星期前，下午六点

“您好，请问是穆白的家属吗？我是市第一医院的，请您过来一趟，您的亲属正在进行抢救，请迅速赶到。”

穆阳已经一个月没有女儿的消息了，因为自己反对小白和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谈恋爱，就因为这件事父女反目，穆白也就离家出走了，虽然穆阳第一时间报了案可jing方却迟迟没有什么进展。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自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才得知女儿身受重伤。

“好好好，我马上到。”穆阳丢下手上的工作往公司外飞奔，叫了一张出租车，就往医院赶。看着穆阳着急的样子师傅也比往常开得快了许多，还记得十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可惜自己再怎么开，那个年轻人还是没能赶到见爱人最后一面，师傅很自责。

市第一医院

抢救的过程，穆阳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签了一份又一份的协议，来来回回十几份。jing方则在一旁询问一个混混，穆阳认了出来，那是穆白的男朋友。穆阳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给了那混混两拳，两人就这样扭打起来，直到被jing方拉开。

抢救过程中，从jing方那里得知赶到时，女儿已经奄奄一息，混混说自己拼了命地保护女儿可寡不敌众，女儿还是被一群混混拉走了。

说到这，穆阳看着伤势不重的混混，攥紧拳头，直接打在了混混的太阳穴上，当场把混混打昏了过去。一旁的工作人员没有制止只是让其他同事将混混拖走了。

又过了五个小时，直到午夜十二点，手术室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穆阳忘记了医生什么表情只记得，医生说：“很抱歉穆先生，我们，尽力了，哎。”

“医生，我女儿身体很好，您再救一救，您再，您再救一救……”穆阳听到一声说罢，眼神开始恍惚，声泪俱下，男人第一次跪，跪在地上那么卑微地祈求，就好像就这么跪着医生就可以把女儿救活一样。

“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摧残啊，节哀。”医生抓起穆阳扒在自己身上的手，扶穆阳起来，叹了口气便带着其他医生走了。

穆阳整个人便瘫坐在手术室门口，他不敢进去他害怕看到自己女儿那了无生气的模样，害怕自己再一次崩溃。直到其他医生将女儿遗体推出手术室，穆阳再次绷不住了，死死地扒住推车床，哀嚎着，嘴里不停轻声地说着：“医生，医生，再救一救，救救她吧，她才十八岁！医生，医生！救救……”

就这样，穆阳躺坐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坐了一个晚上，哭累了便不哭了，就这么坐着，一直到清晨的光线透过楼道里的落地窗照进来，找到穆阳的脸上。男人看看窗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沉下心来，在医生的带领下来到太平间看了女儿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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