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人看向赵前的目光仍未挪开,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真的将一个小人物架在火上灼烤,赵前服下的那粒丹药叫做寒玉丹。
服下后会让人觉得内寒外热,旁人稍作配合便是刑讯逼供的良药。
再加上名副其实的青冥酒,相信没有人能够扛得住。
赵前斜靠在木椅上没有动弹,目光已经有些呆滞,应该是仍旧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
良久,点灯人负手往石窟外走去。
“你可知,两万血刹军所换取的事物,绝非一车一马,一人一星……”
他终于决定说些什么,停在石窟门口没有回头,凌然严肃道。
赵前缓缓抬起头,看向这阴沉声音的主人,他突然很期待这个恶鬼般的男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谢谢!”,点灯人留下两个字提步继续往外走去。
至少他心里觉得,这两个字应该能给这些死的不明不白的血刹军将士一个交代。
听见耳中传来的话语,赵前刹那间泪流满面。
一名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军,一个仍旧铁骨铮铮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
“禀报先生,他自断经脉已经死了!属下未能及时制止,请先生责罚!”
点灯人走到生死殿时,那白衣人从后面追来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正声道。
“他死前感谢先生点拨,让他终于能够安心去往万魔山,与血刹军众将士团聚”
点灯人停下脚步静静听着,波澜不惊的面容下若有所思。
兴许这才是赵前最好的归宿,不用再背负那些噩梦,也不用再承受那独生的孤寂。
“此物从马车掉落,他托我转交先生!”,白衣人双手递上一小块光泽晶莹之物,璀璨耀眼。
没想到这小小碎块竟能将阴暗的生死殿照亮,就连殿顶的凶龙暗雕也隐隐浮现。
凶龙显露出它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面孔,好像被那碎块深深吸引,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星晶?
点灯人心头一惊,脸上有些微微动容,接过碎块紧紧握在手中。
四射的光芒被掩住,油灯映照下的生死殿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好生安葬,你亲自去办”,挥了挥手示意白衣人离去,语气依然阴沉未变。
点灯人不打算责罚谁,因为他尊重赵前的选择,独自来到大殿中央的矮桌旁坐下。
桌上放着那壶没怎么动过的青冥酒,点灯人将碎块揣入怀中,缓缓倒上一杯酒。
端到鼻尖仔细嗅了嗅,酒香诱人,想必味道也不会比那千年佳酿差多少。
仰头一口饮尽,这青冥酒本来就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高手寂寞,只能创造一个对手,而最佳的对手就是自己。
“哈哈哈……有意思!”
果然是好酒,点灯人大笑自言自语道,再次斟满一杯饮下。
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手上提着的酒壶再也倒不出酒,可惜瓷杯才刚刚过半。
点灯人端起瓷杯轻轻晃着,目光沉浸在一圈圈晃荡的酒色中,凹陷的眼眸中泛起失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根本不为所动,也不知是这青冥酒放得太久失去了效用,还是……
手中的酒杯倾斜,青冥酒缓缓倒在地上划出一条细细的酒线。
生死殿中的人狂笑不止,毕竟知音难觅。
老狐狸,你为了魔族竟然真敢赌上这个世界!
其实你也像我一样,傲视群雄无所畏惧!
……
点灯人笑的累了,起身提起木桶往进来时的山洞走去。
夜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他立在飞岩上四下看去,月色下的绝壁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忽略那巨大的轰鸣声,无数泛白的瀑布就像是天边流下的云海。
云海不断涌向脚下漆黑的深渊,不过深渊怎么也填不满,就像凡人永无止尽的欲望。
他选择听完赵前的故事,因为这是个值得纪念的人,所以可以为这个人点上一盏灯。
脚尖轻点飞身往云仙桥掠去,他打算将那盏灯点在一个阳光能经常照到的地方。
……
云仙桥上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薄雾,点灯人从桥面慢慢行来,前面的台阶上去就是他的木屋。
木屋门前空空的,小白没有在睡在门口等他,看来那小东西很久没见到瑶姬,分外想念舍不得回来。
点灯人抬头望向已经升至天心的明月,或许是受了青冥酒的影响,他还没有睡意。
也不知那小子在做什么,不如寻他来对弈一局也是不错。
一道身影穿出云仙桥,朝着玉鼎峰青衣弟子的住处走去。
……
“这小子睡的倒是舒服!”
点灯人看向趴在枫叶堆上睡着的白衣少年,心中默念道。
自从那天在千步林过夜之后,萧十三就喜欢上这个宝地,简直可叫是小憩长睡无往不利。
这样正好,累得不行了倒头就睡,也能多串几片树叶。
现在他手中还拿着串了一半的竹枝,可能在梦中仍在继续串。
“呵”,点灯人抬手释出一道蓝芒,缓缓逼出萧十三体内的一滴鲜血。
用真气小心托起,放在干涩的舌尖上,裹入嘴中一脸回味。
半响,他满意的点点头,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看来那神农小儿对你还是不错,有意思”
点灯人转身离去,家中尚有好几坛美酒可以作陪,应付这区区一夜还是足够了。
他不知道秦一天唤醒了入魔的萧十三,更不知道这小子已经选择放下。
而萧十三之所以选择放下,是不愿张小熙因为他的思念化为无法转世的游魂。
早已安排好的命运是否会被秦一天的仙音打破,谁也猜不到。
在操纵人心的舞台上,像点灯人这种善舞者,脚下的舞步总是诡秘难料无迹可寻。
睡梦中的萧十三感觉被山虫叮咬一口,迷糊中摸了摸脖子又继续睡去,只怪这天地间的神农仙山太过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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