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瞿塘峡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在距离瞿塘峡只有一关之隔的白龙口，有两个读书人在关卡之侧的山顶之上席地而坐。
“匡生，你不会怪罪为兄吧？”
身为儒家当代圣人的刘江醉眼迷离的看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多的儒士。而那位儒士也只是淡然一笑。
“这是什么话，圣人之位，踏云修为，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名头，和一把子力气而已罢了。”
“嗝，唉，师弟，你作为现如今的学宫首席，可有什么遗憾？若是为兄可以做到，便一定助你！”
名唤付匡生的儒士嘴角翘起。他自然是有遗憾的，当年先生去世，师兄继承传承而出走之后。自己与结发妻子便被学宫诸位供奉排挤，最后无奈只得带着妻子回到了已经没有任何亲人的付家庄，而自己妻子患病生子，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他付匡生，有怎么能没有遗憾呢？
“遗憾，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师弟欠了一位姑娘十年，可能，还不上了。”
付匡生想起了在以前给自己送豆腐的那个姑娘，也为了让其彻底自由，便将其名声尽毁，装疯卖傻了三年之久啊。
“这忙我帮不上，师弟，为兄此生，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嘿嘿，也不差你这一次了。”
刘江将手中酒壶丢到了山下，摇晃着起身，看着远处还在硝烟弥漫的瞿塘峡，哀叹一声。
“师弟，你可知南蜀皇帝明知若是全面开战也很难打赢现如今的大周，为何还要执意开战呢？”
付匡生沉默不语，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想说，更不想对着自己的这位圣人师兄说出来，毕竟，这也算是他刘江的手笔。
“家，国，天下，师弟，你认为哪个更让人拿不起啊？”
刘江突然发问，付匡生也思虑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家，我拿不起，国，我拿不到，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师兄，该放下了。”
刘延神情落寞，看都不看自己的师弟一眼。
“放下？呵呵，你我师兄弟认识至今，已经有了十七年的时间了。你可知我的身世，亦或者，我的身份？”
“不知！”
刘江笑容凄惨，他转过了脑袋死死的盯着南疆的方向。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姓刘，刘，乃是国姓！不错，我便是三十年前南疆王的嫡长子，也是当今大周天下的乱臣贼子。”
付匡生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以手指为力，在这光滑的石面之上横竖皆是划了十九道。
竟是用手指在石头之上画出了一个棋盘。
“当年，刘延以当朝太子的身份放过于我，我承他的情，自那时起我便暗暗起誓，只要刘延做了皇帝，那我便不去动这天下，毕竟，若是他，那这天下苍生，至少能吃上一顿饱饭吧。”
“可刘延终究有一日会魂归故里，师兄，难不成，你还要这天下大乱不成吗？”
刘江回过头，看着自己师弟在石头之上刻画的那个十分标志的棋盘。
“师兄，回头是岸。”
“师弟啊，你可知我儒家已经有多久未曾在朝堂之上为天下人说话了？”
“据记载，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唉，三十年了，这天下已经整整三十年没有让读书人说话了。”
“师兄，凡是不可如此绝对，你看，当朝宰辅郑渊，不就是一位自我学宫出世的读书人吗？你再看，他的先生，张载，不也是从我学宫出身？”
“嗯，好一个从学宫出身。那我们就聊一聊，这官场的未来，如何啊？”
刘江再度坐下，单手一挥，自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掉落了一枚宛如黑色棋子的小石块，刘江将石块放置在棋盘最中心的天元之位。
“远的咱们先不提，就先从张载张先生说起。作为读书人，我佩服他，作为天下人，我敬重他，作为同为学宫仕子，我不耻于他！”
听着刘江口吐狂言，付匡生也并未打断于他。
“更改朝廷法制，使其不再株连九族，这是其功之一。
完善科举制度，给天下仕子开门，这是其功之二。
帮助先帝完成新政，让全天下的百姓不论男女皆可读书识字，皆可上阵杀敌，此乃其功之三也。
可他最后以却以晚节不保的形式来让自己身败名裂去给后世读书人敲响警钟，便是其之过矣。
谁人又能知道，后世的穷酸儒士只要做了官场上哪怕是芝麻率都打点的小官都能做到日进斗金，谁又能知道，张载此举让郑渊上位之后动了多少次多余的刀子。他张载，可曾想过，为何寒门无贵子啊。”
刘江侃侃而谈，身侧巨石也是一个劲的抖动，不知不觉间，棋盘上只剩下天元处一块黑子。
付匡生深知刘江心中对于这座天下的不满，只得伸手去拿走在天元处唯一的一块黑子。
“师兄，先人已逝，不妨说说现在的人。”
刘江再度拿起一枚黑子，再度放到了天元之位。
“对，说说当下，郑渊。
自郑渊上位以来，加强我大周耕地的开拓，此乃其功一。
整治贪官，在天下各地设有御史台，使天下人皆可以布衣诉告朝廷命官，此乃其功二。
学以致用，用人为善，使得其门下众多学子皆是当地真真正正的父母管，使其造福了不知几方百姓，此乃其功三。
可惜啊，房梁要换，那柱子也得换了。”
付匡生再度将天元处的黑子提起，交到了刘江的手中。
“这天下便如同一座房子，百姓便是那地基，文武百官便是再地基之上的围墙，作为皇帝，要两只手抓住两侧的围墙，所以啊，皇帝陛下无非只是一座房子的房梁罢了。”
听闻此言，付匡生手上动作一顿，神情冰冷的看着自己师兄。
“房梁换了就换了，可柱子为何要换？难不成，师兄你要对郑渊出手不成吗？”
“我对郑渊出什么手啊，他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呵呵，还真的是张先生的学生，竟是选择了和其老师一样的死法。”
付匡生再度将黑子丢给刘江。
“该说说，将来了。”
刘江看着自己师弟，一副看着傻子的表情，而付匡生也知道自己师兄所想的是谁。
“这样，我先不说，咱们俩一起写上一个人的名字，一起看看。”
刘江捡起了一支小木棍，而付匡生则是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来，看看！”
“王楚！”
师兄弟二人此时竟是开怀大笑，刘江拍着付匡生的肩膀。
“师弟啊，你这不也是挺聪明的吗？”
付匡生甩开师兄刘江的手，随后严肃的问道：“这场仗，你还要打多久。”
刘江蹲在地上，望着瞿塘峡的方向。
“不知道，不过，应该也快到尾声了，大局已定，虽说瞿塘峡此次赢了，可还是给南蜀东北防线有了差不多五十年的天下太平。”
“师兄，你觉得，南蜀的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江嘴角撇起，语气中带有嘲讽和愤恨。
“一个畜生！”
付匡生白了刘江一眼，随后问道：“一个畜生？那你还如此浪费心机作甚？”
“畜生也有畜生的优点，若是身处天下大乱之时，那位南蜀皇帝，便是这世上唯一可一统山河之人，只可惜啊，天下大势未乱，而南蜀国内却快要撑不住了。”
刘江将手上的木棍丢弃随便摘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随后继续说道。
“这一次的大战，也算是给南蜀解了燃眉之急，无论输赢，南蜀的国力都能得到一个不小的缓解。”
“师兄，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所求为何。”
“为何？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时不时的在想张老先生曾经在位之时所说的一句经世名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句话。
“为万世开太平，我做不到，可若是为天下某得区区两三百年的太平时光，为天下百姓找一个可以媲美甚至超越刘延的天下共主，想必还不算难。”
如此霸气的话，竟是在刘江的口中仿若闲聊一般的说了出来，竟是让付匡生也心生向往。
“师兄，你做不到的。”
“哦？那，我们打个赌？”
“好，我们就赌，我赌你，谋不得三百年的天下太平。”
刘江站起身，吐出嘴里的那一根杂草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好，我和你赌！”
阅读山河飘渺行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