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厚，你多缠几道。”

现在的天气，他们外面穿一件褂子，里面还有绒衣，一时半会倒也不妨碍，江柔依言在手心多绕了两圈布料，轻松拖着山猪往前走。

大坑离得不远，虽然有点偏，不过也不难找，两人找了些树枝盖上，就赶紧下山了，分开前约好十点左右出门，在山脚下汇合。

晚十点，外面就基本上没人走动了，干活累了一天，点煤油灯耗灯油，社员们都早早歇了，江柔没跟江爱党说，自己偷溜出去。

去到约定好的位置时，卫源早到了，见她来，指了下旁边，“车子我藏到那边了，这是我妈刚做的手套，等会你戴着。”

回到家，他就让姜倩柔找耐磨的布做了一副棉手套，布料里面还附了一层皮子，更加安全。

江柔很意外，他居然这么周到，接过来试了下，“差不多正好，还挺柔软。”

“时间紧，没来得及，就做了个手焖子。”

“挺好了，能好用就行，”摘了手套放在兜里，江柔跟在他旁边往山上走，天空有月光，不是很亮，但能看得清路，不过，她的手很快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第一次被牵手，她觉得挺新奇，而且，青年手里似乎有些潮湿，不知是紧张还是热的，可这个时候，山风清凉，应该是前者了，她唇角翘着，没有说破。

倒是卫源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低声轻语，“我晚上经常出门，习惯了走夜路，没有灯光也可以，怕你不习惯。”

说完，就听到身边姑娘轻笑一声，才觉得自己这解释纯属多余，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的更紧了些，两人之后都没说话，虽宁静，可萦绕着的却是淡淡温馨。

到了放山猪的地方，两人看到那坑还是他们离开时的原样子，也松了口气，他们也担心被人看到或者被什么野物给拱开霍霍了。分开树枝，从坑里把猪拽出来，就要下山了。

这次上来，卫源带了绳子和粗棍子，打算跟江柔抬下去，可江柔不让，“下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两个人抬着更难走，还是我一人来。”

她直接将捆好绳子的猪用棍子穿起来，扛到了肩膀上，就好像背了一座小山一样，看的卫源心惊肉跳，“不行，还是我抬着另一头。”

本以为她会坚持，没想到她真把猪放了下来，“不行，这样别扭，算了，那就抬吧，不过，我力气大，把猪往我这边挪。”

她也没想到这跟背面袋子不一样，这猪味不说，那一身猪毛也弄到她背上，隔着衣服扎人。

还好，她力气大，卫源也十分配合她的步子，两人倒也没费多大力气，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下，将这大猪往板车上一放，她自己推着都觉得省力了。

卫源这次没跟她争，实在是这大猪忒沉，从山上抬下来，他手脚都发软了，再看看依旧身姿轻巧的江柔，不服不行。

一路顺当，到了公社，卫源就带着她往胡同里走，因为推着头大猪，车轱辘发出骨碌声，江柔第一次做这事，心中担忧，低声问他，“这动静不会引来人吧？”

主要是晚上太安静了，除了不知哪家传来几声狗吠声，此时已经快十一点，这推车的声音格外明显。

“没事，这个时候人基本都睡了，而且这附近经常有车子来回，交易的人经常晚上过来送货，基本没人出来闲看，都知道。”

江柔不由意外，看了下周围，“你是说这附近的人都在黑市里干？”

“差不多，不然你以为这黑市怎么开起来的，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互相掩护，上面的人也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严打，不顶风买卖，基本没事。”

江柔还以为上面政府得相当容不下黑市，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卫源又道：“不过，黑市这边的头子上面有人，关系硬也是重要的一方面。”

简单跟她说了些，就到了地方，江柔就见他在门上敲了几下，长长短短夹在一起得有七八下，过了会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脑袋谨慎地伸出来，看到卫源，就乐了，“源哥，你来了，快进来，我三叔正念叨你咧，咦，这位……”

等看到他还带了人来，开门的小子就露出些戒备目光，但很快随着卫源一句“你嫂子”，这人马上变了笑脸，热情地开门迎他们进去，还主动接过车把往里拉。

江柔没跟卫源计较那句“你嫂子”这明显超纲了称呼，正好奇地打量这院子，看起来也就是平平无奇的院子，不过从影影绰绰窗户上映出来的影子来看，这里面人可不少，似乎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一般，显然不是普通院落民居。

“源哥，这次货怎么这么多，你全出了？”开门的人叫冯狗蛋，是个瘦小的身量，一看着板车上一大块黑黢黢的，看布下的轮廓东西就不少，以为卫源把他养的兔子全拉来了。

“不是，这是头野猪，得有三四百斤，你找几个人过来，赶紧处理了，这是临天黑的时候打死的，几个小时了，”卫源揭开破布，露出底下东西真面目。

“我的个娘咧，咋这么大个货！”冯狗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源哥，你咋这么能，弄这么大个货，”然后就开始喊人出来帮忙。

屋子里听见外面动静，很快走出来四五个彪悍的汉子，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不喧哗，可因为这大猪都很振奋，“这下，咱们这几天的肉不愁了。赶紧的，家伙什准备上，先过称，再快点收拾出来。”

“我们进去，”卫源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后，就拉着江柔的手往正屋里走了，“这几个人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我领你见见这边的老大。”

那就是黑市的头了，江柔还挺好奇，这黑市老大什么样，只是，让她很意外，跟预想之中不一样的，这个黑市老大居然是个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阿源来了，”冯强正在扒拉算盘，见卫源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姑娘，顿时停下手中活，起身走过桌子。

“强叔，这是我对象，小柔，”卫源跟这冯强很熟，而且江柔觉得那个强哥看卫源的眼神，有些看晚辈的意思，她礼貌地跟着喊了一声强叔，三人就坐了下来。

“好，好，你这也算是要成家了，”冯强欣慰地看着两人，卫源这对象一看就是个大方爽利性子，这样的姑娘好啊，他就不喜欢那种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我听着你弄了个大货来，是不是往山深处去了？你这可不行，往后也是要成家的人了，可不能冒险，要是缺什么就从我这边先拿。”

江柔越发觉得这人跟卫源说话的口吻，有些长辈感觉，等卫源解释，“这猪是碰巧了遇上，我跟小柔两人一块弄死的，没冒险。”她也跟着点点头。

卫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江柔力气大的事，将打到野猪的事归到自己身上多些，而这冯强知道他的一些本事，也没多想，见两人都无恙，便没再多说，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上次说的那个江老二，他那个买卖大概是要谈成了，你打算怎么弄？”

听到江老二，江柔一下子看向卫源，“我二伯？”

“嗯，就是他，不是先前跟你说，江老汉手里有我家的一些假货，他们打算让江老二当真货糊弄人卖了。”

“真是钻钱眼里了，还去糊弄人！”江柔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本来是打算，等他跟人交易的时候，让派出所的人过来抓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下，看向江柔。

江柔奇怪回望，就听他接着说：“不过，他是你二堂伯。”

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在意我，你只管做你的，反正他们从来没拿我爹当过兄弟。”

卫源点了下头，“那我就不必客气了，若是江老二被抓了，沈家那边我也更有把握了，这权当是送给方婆子的谢媒礼了。”

冯强不解地看了卫源一眼，沈家的事他自然知道，他还帮了一把打听消息了，就是谢媒礼这个，从卫源嘴里这么说出来，听着不像是什么话啊，但他没有多问。

“你看着办，”江柔对江老二没什么亲情，犯到卫源手里也是他自作自受，不过，她这会儿倒是好奇另一桩事，打算回去的路上问问，他们卫家怎么会有那么些假货，难道是未卜先知提前备好的抄家之物？

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难得来一趟黑市老大这里，又结了那么一大笔猪款，虽然两人还没分，但江柔已经决定从这里买些东西回去，她都看到了，这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衣食住行的首要，衣所用的布料，这里就有好几卷子，据冯强说，都是今儿下午新到的货，有瑕疵，从厂子里处理出来的，这在供销社可是紧俏的货，不要钱还便宜，江柔遇见了，自然不会放过。

挑了三样颜色，男女都能穿的灰蓝色劳动布，她直接要了一匹，纯棉质的白布，不管是做床单被里都适用，她也要了一匹，最后又要了一匹蓝黄白小格子的棉布，她都想好了，这个做贴身衣物或者外穿的裤子都极好。

又买了几样，有蜡烛，擦脸油，肥皂等，包了一个小包袱，“差不多了，等回去我们分开。”

卫源道：“不用，我那边不缺。”

“也是，你常来，”江柔买完后，就想回去了，虽热知道二哥和小弟不会去自己屋里，可她才想起来，东西拉回去后，自己该怎么解释，而且这么些布，怎么往家里搬？

算了，要是惊动了二哥，就直接说她让卫源帮她买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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