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看着她,一头雾水。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迹部，怀疑地挑起了眉毛：“嗯哼？你说什么时候吃过生鱼片？”
咖啡厅给服务生提供的工作餐都是统一的，昨晚的是东南亚口味的咖喱饭,经理还特意来问过他的意见，他不至于连这个都搞错。
新子：“……啊，哦，是我回家以后,夜宵嘛。不可以吗？”
对哦，差点露馅。
虽然当初对迹部的印象是浮夸、恋爱脑的大少爷，但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家伙其实十分敏锐，看问题的角度说不准比警察和侦探还要刁钻。
果然不能小瞧啊。
她含糊地解释过后,佐藤警官就完全没有多想，迷惑的是这句话的本身——“可是，生鱼片和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而迹部却依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说——鱼腥味。”新子定了定神,避开了迹部的目光,继续说下去，“为了去除海鲜腥味，一般会在刺身装盘时放一两片柠檬。”
她闻到的，就是那种混合着海水潮湿，与酸柠檬的气味。
因为被大片的血污味遮盖，一点也不明显,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也不奇怪。但恰好她昨晚尝过这份美味,正念念不忘呢。
她紧跟着想起来,昨晚跟安室买食材的时候,袋子里的柠檬好像就是老板当赠品顺手塞进来的。或许是巧合，但这种习惯应该并不常见。
佐藤美和子也明白过来：“这么说，凶手的身份，可能和日料店的厨师或者帮佣有关……等等，我再去查一查昨晚出入的会员资料。”
她啪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新子也摩拳擦掌，下意识想要跟她一起，突然被桦地捏住了后衣领，伸手捞了回来：“诶？”
“你好像忘了什么。”迹部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她挠了挠脸颊，恍然：“哦——和之岛。”
“不想去看看么？”
“想。”新子肯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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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几乎不可能。但现在发生了命案，让证券所的其他人惶惶不安，却给了他们机会。
经理热情地接待了迹部财团的继承人，一阵长吁短叹。
“先是北川家里出了惨案，接着中村也……哎，短短一个月里我们损失了两位得力干将，流年不利啊。”他顿了顿，试探地说，“这次还将令尊卷入，真是太不幸了，他还好吧？那笔单子……”
“哦，我父亲受了点惊吓，”迹部不动声色地回答，“生意那些事情，也不归我管，只听说他向公司请了病假，打算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经理讪讪笑了两声，心里很清楚，虽然眼前这少年还只是个高中生，但日后肯定比他父亲强多了。
证券所最依仗的就是这些大客户，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努力拉好关系。
迹部耐着性子和经理扯了几句，顺势介绍了新子。
“这位是……迹部家的侦探顾问。”他顿了顿，给少女递了个眼色。
侦探少女眼睛亮晶晶的。
侦探顾问！她就喜欢这个，任何能让她觉得和福尔摩斯更接近一点，她都十分满意。
高中生侦探？经理微微惊讶，没来得及多想，赶紧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么，工藤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想了解被害人中村先生的人际关系，”新子开门见山，“遇害以后，警方调查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家人呢，有点奇怪不是吗？”
“哦，是这样的。”经理咳嗽了两声，说，“中村先生的母亲住在乡下老家，他也一直没有结婚成家，我也是刚刚查公司档案的时候才发现的，赶紧给他在老家的亲属通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没有成家，所以晚归也没人关心么。”迹部莫名轻笑一声，新子意义不明地看向他，他撇了撇唇角，“没记错的话，这位投资顾问在东京可是拥有两套别墅房产的，居然让他的母亲留在乡下？”
“可能是老人家不习惯东都的生活吧。”经理耸了耸肩膀，“我就是在长野县长大的，虽然一直向往大城市，但刚来这边工作的时候，也会被交通堵得一肚子气呢。”
新子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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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个……公司不是很清楚呢。”经理迟疑着，说得含含糊糊的，“老大也劝他早点结婚，但是，也许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吧？”
撇去公司关系，经理又说了点个人八卦来的消息。
“对了，我听说中村先生以前在国外留学时有个女朋友，但后来回国就分手了，”他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地说，“工作这么多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工作以外的时间也在谈客户……感觉，中村先生不像是对男女关系很看重的人。”
新子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收到了质疑，赶紧说。
“诶，你们这些孩子啊，千万别信报纸上的那些话！绝对不可能的，中村先生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
他们从证券所出来的时候，迹部才冷哼了一声，对经理的话嗤之以鼻。
“兢兢业业”，就是把客户拉到谈生意么？
如果说他是特别喜欢在外面鬼混，才没有选择结婚，倒更有说服力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经理的态度有些问题，肯定还藏了些事情。也许和案子有关，也许是无关紧要的私事，出于观念，被他瞒了下来。
“不过经理说的也有道理，”新子抱着手臂，慢吞吞地说，“说他和有夫之妇偷情，被对方丈夫找上门来报复，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当然不可能。”迹部不假思索地，“既然是连环案，凶手怎么可能挑和自己社交圈里的人动手？就算是用排除发，都有可能被警察找上门。他哪有这么蠢？”
然而新子对他摇了摇头。
“普通的案子里，一个人死了，犯人必定是和他有关系的家人，朋友和同事，要么是激情杀人，要么是出于某种动机的谋杀。如果是连环案，凶手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符合某种特征的人群，在极大的范围内‘随机作案’。
“说是‘随机’，也只是相对于前者。犯人与受害者之间可能没有明显的社交往来，没有充足的动机指向凶手，但受害人一定是凶手能够接触到的人。”
接触……
这个词覆盖范围也很大。迹部沉思着，在心里咀嚼一番，没有马上说话。
“唔。”新子也停了下来。
之前，她猜测凶手以职业身份，给他行凶做掩护，这一次兔女郎会所的现场也指向了海鲜水产品。
这个人也许是厨师，因此刀工娴熟，能够掌握砍断人骨的手法与力量；也许是货车司机，借着运货的机会，出入各种场所，也可以将凶器隐蔽地藏起来，带到任何地方。
“可是动机呢？”她自言自语，“中村先生……难道就因为逛夜店，所以被凶手制裁了？”
“很有可能。”迹部干巴巴地说。
新子挑眉：“那你父亲不是也很危险吗？”
“……”
手机响了起来。
佐藤警官的声音在听筒里十分激动：“新子！找到了！”
经过核查，杯户町海鲜市场“红叶家”的货车，在凌晨两点前出现在新宿东口的监控中，离兔女郎会所的后街只隔了一个十字路口。
佐藤美和子开车抵达时，那位老板还在和店里的伙计卸货，被她拿着警官证要求配合调查。
“我们在调查一起案件，”佐藤点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出现在这个画面中的货车——就是这辆没错吧？”
她指了指身后这辆货车，很普通的车型，但左侧的倒后镜是歪的。监控里拍到号码牌的一半，正好能对上。
那小店员是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愣了下，在她锐利的目光下不知所措。
“好像是的。山口先生？”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望向老板。
老板放下箱子，擦了擦手，表情依然木木的。
“大概是吧。”
“那么，方便的话，可以请山口先生回忆一下昨晚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吗？”
“……”老板沉默了许久。“我每天要去进货，起得很早，昨天打烊很晚，就没有回家，去市区里转了一圈。”
他又说，我没有结婚，去红灯区也不算犯法吧？
那副木然的态度，令她有些不舒服，也觉得格外别扭。
“这样么？”佐藤轻声说。
她眯起眼睛，回头环视一圈。除了水产品以外，店里还挂着肉干，新鲜的猪骨……
案板上的切骨刀都还沾着血迹。
她嗅了嗅，充满的血腥味的空气中还飘着很淡的清新剂的味道，她努力分辨了一下。没错，就是柠檬味。
r/>一切都那么巧合。
深夜时分，一般人也不可能有不在场证明，但偏偏他的货车出现在附近，太可疑了。
“高木……”
佐藤美和子下意识想跟搭档说点什么，刚开口，才想起来高木去查那两个在会所门口闹事的客人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又是在哪里被绊住了。
她只得叹了口气。
“山口先生，我们怀疑你和命案有关，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啊……这么快？”
新子放下手机，还有些回不过神，看向迹部。
“佐藤警官说找到嫌疑人了，他们正在调查前三起案件发生时，嫌疑人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是谁？”
“一个肉店老板。”她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我们还见过一面，他——”
新子尝试回忆那人的长相，却发觉记忆有些模糊了，摇摇头。
“怎么说呢，有点想象不出来，但如果说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好像也不会让我觉得很奇怪。”
空气沉默下来，直到桦地突然将一个巧克力味的冰激凌递到新子面前，她才“呀”了一声，回过神，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桦地君？”
桦地一声不吭，又把手里另一个冰激凌球送到迹部手里。
她看向迹部，迹部脸上也微微无奈：“本大爷是需要这种东西哄的人么？——喂，等等，你从哪里买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勉强收下了桦地的这份心意。
三个人坐在路边咖啡店里，一个很不符合迹部少爷美学的地方，吃完了一份冰激凌。
这时候，手机再次震动，新子咬着蛋筒皮，拿起来看：“是目暮警部的信息。他说——咦，前三个案子发生时间，红叶家老板恰好被取款机附近的监控拍到，那时候他在自己家楼下……喂猫？”
“找错人了？”迹部漫不经心，好像一开始就不太相信凶手能这么快抓到。
“不，这位山口先生承认自己杀了中村……在他的店里也找到了带有中村DNA的血迹。”新子读下去，微微困惑地。
哦？
迹部的眉毛也扬了起来，表情微妙：“那他交代杀人动机了吗？”
新子回复消息，不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收到了目暮警部的回复。
“嫌疑人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他的文字信息里充满了忧虑，“自从坦诚罪行后，就一直反复强调着：不守男德，什么什么骨折的话……好像是个疯子。”
新子对着手机沉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幻肢疼了起来。”
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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