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

《枕戈(重生)》

第25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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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宋如玥出身皇族,身上真的背着天命,说出的话偶然也能上达天听——孟军胜了。

他们小几千人,加上一帮愤恼的百姓,奇迹般地赢了巷战,恨不得是打着赤脚挥着砖头,把五万辰军挤出了房城。而城南的败退使辰军主将感到匪夷所思,不甘地增调了兵力——没能再次破城不说,反而减缓了林荣蒙望那边的压力,孟军于城西大胜。

甚至蒙望少年气盛,听闻碧瑶在城南告捷,只一怔冲,便追着败军,一口气蹿出去十里。辰军士气大散,一时竟无还手之力,逃到城南,反连累城南辰军也军心惶惶,败下阵来。

这是很惊险的一仗,值得几十年后与人谈笑下酒。但此刻,宋如玥没那个闲工夫。

摘星南楼里第一批安顿的、没有参战的百姓已经被安抚带走了。当时宋如玥集中他们,是知道民心不能乱。否则一旦出现暴动,哪怕只是小范围的,房城不是京城,也经受不住。

此刻,摘星楼里是撤下来的伤兵、抗击辰军受了伤的百姓。血腥味浓烈地涌在空气里,宋如玥几欲作呕。

她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见过血肉横飞的景象。但上一次,她一醒过来,入耳的就是皇城已破、兄长相残,没有回味的机会。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她没有这样坐下来,听着士兵一具一具处理尸首,听着伤者□□惨嚎,看着一股股的鲜血直接流在骨头上。

她一闭眼,好像还能看见被她刺穿了喉咙的尸首,踉踉跄跄,从腔子里喷了她一身的血。

那血也是热的,又烫又腥,仿佛带着横死的鬼魂,如附骨之蛆,猛地扑到她身上,成为永远卸不去的冤孽。

她手里还残留着刮骨的触感,和兵刃相擦的时候不大相同,更近、更硬、更真实——剖风刺进人手掌的时候,被掌骨格了一下,刀锋一偏,擦着掌骨穿透血肉。那人痛极了,哀叫着打滚,转眼就被战马踏烂。

而那凶器此刻被人拾回,擦干净了,漂漂亮亮地放在她手边,纤尘不染。

剖风另一边,林荣紧张地看着宋如玥。两人都戴着面具,他看不见宋如玥的脸色,想来不会太好看。

“我扶您出去转转吧。”

宋如玥摇了摇头,转脸看向他。林荣一见那双眸子就知道不太好——痛苦、自责、动摇。

亲手杀人的冲击,总不是能轻易化解的。

宋如玥喃喃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吗?是不是因为我不会打仗,才死伤了这么多?”

她目光平静,看向那些□□的人:“如果我当日应辰王所求,嫁给辰静鸿……是不是京中就太平无事,是不是大豫的万里江山,而今还是了无硝烟?”

“将军!”

宋如玥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辰军战败的消息传回辰台,首先就传入了辰静双耳中。

听见“碧瑶将军”,他一下就注意到了“碧瑶”与“青璋”间微妙的对偶,于是心中便五味杂陈,办成今日之事的决心更甚。

——这时候,他刚刚要走进白家的一间屋子。这屋子并不张扬,工整雅致,也不失内蕴,如正厅高高挂着的“芝兰堂”三字,一看便是名家手笔。

屋里已经有人了。白家家主和伺候他的人,都等在这里。辰静双一近,他们的目光就齐齐落过去,统统一副模样:沉着脸,微皱着眉,眼睛紧紧盯着他,他越走越近,他们的身子就越来越后倾,顶着一股子霉气。

想必一群吓呆了的羊,也就这么看着狼过来。

白俊低着头,走在辰静双身后,不让任何一个人看清他的表情。

“邸下!”为首的人耐不住了,飞快地说道:“我们的确对不住邸下,但形势所迫,何况辰静鸿也同样是辰王血脉,如今要稳定局势,必用兵权,只有谢家人数次率军出征过,兵权还在他们手里!”

这人叫白彧,正是白俊的叔父。若说出去,也是个风云人物,论起才华手腕,都能越众而出。当年他向薛家小姐求亲,写的一篇《告梅》,现如今一提,还叫不少闺中女儿激动得面如红梅。

若不是眼下他自觉理亏,也不至于被一个小辈压得抬不起头来。

当日白俊自作主张,把辰静双带回了白府,后者就拜会过他。如从前一般,两人相谈甚欢,白彧知道辰静双意图,便留他在自家府上安顿。

这本是个好去处,谁知辰静双忽然从信件往来上察觉了不妥。他当然是信任白府的,只是不知还有谁人暗中窥伺,便除了白俊,一并瞒下,暗里派了自己铺子里的人去查——竟查回到了白府。

辰静双不接他的话,道:“不必留人在此。”

白彧道:“……你要做什么?”

他似乎是为寻求答案,瞥了白俊一眼。这对叔侄的私交也是不错的。就是这一眼——他忽然想到:白俊来做什么?

如果辰静双真是要与他撕破脸,何必带白俊过来?

于是他略略定下了心,挥退了同样大气不敢出的小厮和侍女。他甚至轻呼了一口气,迅速反客为主:“邸下,请坐吧。”

又看了一眼白俊:“你也坐。”

辰静双虽然年轻,可有了房城大捷,自然心里比他更定,虽然情绪不高,仍施施落座。便听白彧起身道:“事已至此,是臣对不住邸下,悉听邸下发落。”

他径自对辰静双跪下了。

辰静双从未被长辈——哪怕此时翻了脸,多年的习惯也非一时能改——请过罪,竟忽然手足无措了。他干咳一声,却也不是狠不下心、端不起架子的人:“我素来待白大人如长辈,不想白大人自诩清高,实则捧高踩低,倒将我耍得辛苦。”

白彧一怔。

他并非没做准备,只是辰静双如此做派,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辰世子是个举国闻名的温柔脾气,性子平和得近乎懦弱——王上与谢氏要卸了他的世子之位,他只听之任之,一句话也不曾多说。这样的人自然好拿捏,也是因此,他才转而欲扶持辰静鸿。

辰静鸿虽幼,背后却有谢家。一方面,谢家掌兵,这关口上他不愿起内乱;另一方面,乱世里,辰国也实在要靠这样的人,才站得住脚。

只是什么时候世子也会说这样藏针的话了?

他道:“……是臣有罪。”

而后便不再申辩什么了,只要看看辰静双接下来做何姿态。

辰静双便问他:“你们——你往日里,待我不薄。为何如今,全都如此待我?”

白彧道:“……世子真要听么?”

辰静双迟疑了一下,目光一偏,才道:“究竟为何?”

比起宋如玥那样几乎视死如归的莽勇,他终归差了一分,对人对己,都无法不留一丝颜面。

于是白彧道:“良臣择主。而今局势,风云迭起。以世子的性子,恐怕难当大任。”

辰静双:“……完了?”

白彧道:“王上在外,我辰内里就虚空。唯有谢家满门,武勋卓著,朝野上下,无人能及。哪怕甘老将军,也年事已高,无亲族兄弟,膝下虽有一子,又偏是个独苗。且不说甘老将军不舍得,哪怕老将军舍得把他的独子放到战场上,那孩子从未打过仗,也未必是可堪继任之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辰静双道:“纵您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如此……就是把王座拱手让与谢家了。白大人,可曾想过吗!”

白彧垂头不语,显然是想过的。

辰静双道:“——好,好。果真是我无能。也是我,竟不知白大人如此气量,万里江山都能让人!只是,这江山究竟是你白家的,还是我辰家的?!”

他如此大怒,白彧竟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点希望。可这区区一点希望,不足以让他回心转意。他低声道:“邸下,群敌环饲,您没这个守江山的能耐。”

“我有没有能耐,不劳您说了算。”辰静双对这句评价不怎么恼,只道:“倒是您该不会以为,辰恭分权谢家,是存心让他们守江山吧?”

白彧惊道:“世子这是何意?”

他惊也好,怒也罢,终归是情绪有了波澜,辰静双以此徐徐图之:“辰恭攻永溪,大人以为他哪来的兵马?辰国大军,可还都镇守在边疆上呢。若说是以追回西夷王为由,为皇上调拨,莫非大豫朝野都是傻子,如从前的我一般,一丝防人之心也无吗?”

辰国上下,尚且不知这些细节。白彧也一直不得其解,不由问道:“请世子告知。”

“他每到一处,便大肆买兵屯粮,自起兵至逼宫,大人可以自己细算,不下千万两白银,是否已流水样地抛出去了!白大人不司户部,但总该知道户部乔大人重病不起是什么时候,总该知道辰国国库如何!辰恭……”辰静双冷笑一声,“我那父亲,为这造反的大事,把我都扔在了皇帝的刀下。如今他掏空了国库,白大人莫非以为他会好好安排辰国?以为他明里暗里把大权落到谢家,全是为了辰国考虑?”

他一句句砸来,愈说愈恨:“谢家内里亏空,如今若扶立了静鸿,就是有了光明正大地权柄,数不尽的黄金白银尽将流入谢家!到那时,谢家有权、有兵、有钱,吸干了辰国的血,是去投奔辰恭自在,还是待在朝不保夕的辰国自在?大人竟真浑然不觉,竟真还以为现在是太平日子,还以为日日上朝应卯,便能清闲到告老还乡那一天吗?!”

“……”白彧一时几乎认不出眼前这言辞犀利的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辰静双,只道:“邸下意思是?”

辰恭若真抛了辰国上下,他也不觉得有多诧异。以辰恭之偏执,想必世上没什么能令他割舍不下的。

辰静双的怒势终不持久,他已稳住情绪,道:“我……一路从京城逃回。所见所闻,烽烟人祸而已。辰毗连西凌,又是战祸之根,尤有谢氏误国,焉能独善?如今自王室以下,连同内阁、六部中人,能谋大事者,唯你我二人。白大人素来自诩文人气节,而今,知晓了大势,还要助纣为虐么?——何况,莫说辰王金印,谢氏连普通的信物都拿不出来。我暗中造势,谢氏已被迫还了我清白,静鸿年幼,唯有我这个世子才是名正言顺的新王!”

白彧没有说话。

他或许已经被说动了,可乱世将起,没有刀兵,必将寸步难行。辰国在世子手里,也未必有什么好前程。

这时,他又听辰静双漫不经心道:“哦,我忘了。近来白大人府上消息不灵通。不妨告诉白大人,腊月十五日夜,十万辰军,攻一小城而不下,反为两万守军重创,谢青骁本人伤重不治。白大人可知,那两万守军从何而来?”

白彧不知。

“惭愧。”辰静双往旁边小案一倚,看着他:“那两万守军——来自我母妃故国,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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