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递给她一个棉球，示意她止住血。

光十熠沙哑着声音问道:“只要一管血就可以了吗？我大概什么时候能注射你说的那种【进化血清】？”

“一管血就足够了，【进化血清】还要再等等，最快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按照温情早上说的路程估计，他们到时候都已经到华江基地了。光十熠的眼神暗了暗:“太久了，能不能快一点？”

“合成血清只需要三天，之所以耗时这么久，是因为第一支样品制作好后，需要进行临床试验，观察受体的反应，如果副作用过大，还要做出修改…”

光十熠打断了顾深滔滔不绝的论述:“不用麻烦了，我愿意当血清的第一个试验者。”

“我提醒你，第一支血清通常会有巨大的副作用，比如剧烈的疼痛、肝脏的移位、生理激素的变化…”

“会死吗？”

“死亡的可能性在5%以下，倒是不用担心。”

她听到这话，紧皱着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你说的那些副作用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的异能【痛觉屏蔽】，不止是可以屏蔽所有痛觉，身体的复原速度还是常人的五倍，没有比我更适合做实验体的人了。”

顾深看着她，脸上忽然闪现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点了点头，拿着满满一个针筒的光十熠的鲜血走到一个仪器前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你可以走了。”

光十熠向他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后离开了房间，她没有看见顾深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一些散放在地上的玻璃仪器被他的衣角轻轻带过，跌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当顾深听到光十熠说自己适合做实验体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正是她被中南基地的实验室抓去做人体实验的场景。

他们将她剖腹取心，肆意地亵玩她的五脏六腑，这些画面太过不堪，众人都是跳过去的。

就因为她太能忍受痛苦，所以真的不觉得痛了吗？所以就该承受那些肮脏的背叛和欺凌吗？

顾深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问自己和那群畜生有什么不同。

生命不该是这样的啊。

三天后，众人乘坐飞船出发，前往中南基地。

眼见和这栋漂亮的大房子告别，光祈的心里觉得酸酸的，不住地在窗前挥手告别。光十熠强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小声地安慰她。

出发前的半个小时，一支粉红色的血清从静脉打进她的体内。

这是顾深特意的安排，他告诉光十熠，飞船是由他亲自改装的，拥有最强大的防御护罩，甚至可以防御一条龙的吐息（黎川被龙火吞没这事一直都是顾深的心病），可以说是这世界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只要飞船的能源不绝，就可以一直护住她和光祈。

打完血清后有长达三十六个小时的生效期，在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关于血清可能出现的副作用的报告打印出来整整有三页a4纸那么长。在上飞船前，她和顾深向众人交代了血清这件事:“如果我失去意识，光祈就要拜托给各位照顾了。”

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对各人的性格脾气都有所了解，他们这几个人，就像末世前的慈善家一样，好心到泛滥的程度，她头一回这么坚定地相信，光祈有他们的保护，一定没问题的。

光十熠头靠在舱壁上，意识渐渐模糊，耳畔忽然传来有节奏的撞击声，她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那是篮球撞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回响。

初中的时候，因为没有强大的异能，她被全班同学孤立，卫生委员将她安排去打扫整个篮球场馆的地板。整整五百平方米的地板，他们要她全部拖一遍地，这当然是不合理的，可光十熠新转来这个学校，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也就默默接受了。

夕阳的光线在水池里弹跳出金色的轨迹，她的双手又酸又涨，几乎抬也抬不起来了，但还是坚持着洗干净拖把，拎到要打扫的地方。

篮球场中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拿着一个篮球不断地投到墙壁上，接住球，再扔出去。他投球的姿势很标准，就像拿尺子量出来的一样，所以每次不需要移动位置，都能准确接到墙壁反弹回来的球。

远远望去，光十熠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高瘦的身材，蓝白的校服显得他脊背笔直，黑短发长到了颈侧，这感觉有些熟悉，但她还来不及分辨对方是谁，等到看见地板上的一排排的球鞋脚印，心里的怒气就占了上风。那可是她刚刚拖过的地方！

她怒气冲冲地丢下拖把冲到那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喂！现在不是篮球馆的开放时间，请你回去！”

那个人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接球，而是用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男生手心的温暖迅速传到她的全身，她的脸红透了。

“光十熠，我在等你回家，你看不出来吗？”

光十熠很少听到黎念川一口气对自己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他转过头，露出一张俊美如王子的脸。光十熠不止一次偷瞄过黎念川的脸，还用家族相册里已故的大哥黎川的照片对比过，总结就是黎念川和黎川长得只有三分相似，黎川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而黎念川像下着雨的黑夜一样，总是带着阴郁深沉的气质。他们的基因有百分之70相同，眉眼的形状也类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也许是运动过后的原因，那张总是阴沉沉冷冰冰的脸竟也不觉得吓人了，夕阳从头顶的玻璃窗射下来，落在他的眉宇间，挥洒上金色的汗水和炙热的暖意。

“我还没打扫干净…”光十熠看见黎念川又皱起了眉毛，内心抖了抖，小声地说道:“要不您先回去吧…”

黎念川不耐烦地抬起手，五米外的水桶似乎听到了他的召唤，轻轻晃了晃，一股清澈的水流从水桶里向上迸射而出，像是一朵炸开的透明烟花，在半空中瞬间爆炸分散成千万颗晶莹水珠，整齐地落在篮球馆的地板上，没有一粒溅到黎念川和光十熠两人的身上。每颗水珠都有像有意识一样，在地板上滚过一圈后，又重新束成深灰色的水流，在空中涌动着，挤向卫生间的下水道，把自己倒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时间，篮球场的地板就像抛了光打了蜡似的干净如初了。

光十熠呆了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黎念川的水系异能，他对异能的掌控力简直到了如臂挥使的境界，和成年人不相上下。

“还不快走？”

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把拖把放好！”

当她再次回到篮球场的时候，黎念川就站在大门口，斜阳在他身上镀出一条暖金色的边，一时之间，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好像那张脸从此模糊了下去。

为什么，你后来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黑暗如潮水向她袭来，她陷入了没有梦境的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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