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阵之上，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必须抢在高句丽人攻击之前组织起对抗的阵型，否则就是逃跑，眼下奋战已久的隋兵都跑不过这些一直守在主将身边还未曾经历过激战的高句丽亲贵护卫们。

此时原本一直在围攻隋兵的高句丽人见势不妙纷纷选择果断后撤，不与战场上残存的隋兵们再做纠缠。

战场上满是汗味混着血腥味，残余的隋兵小队尚有二十多人，劫后余生的众人既喜悦又茫然，这场战斗结束的如此仓促莫名，让人有些反应不及。

但这种能让人拿来犹疑的悠闲时间极短暂，很快就被一声声呼喊打断。

“老秦，发什么鬼楞，在地上找什么土适合埋你吗？快，快，快带人跟着咱一起，辽贼狗急跳墙要拉人垫背，结阵，结阵！”

在生死重压下，小队成员们强打精神，拖着酸疼的双腿跑动着将一个个还在发愣的袍泽唤入战斗中。

上一场激烈厮杀的余韵尚未褪去，战斗的召唤就又来临。

武大用他那双比常人大好几分的手掌狠狠拍打每个交错过的隋兵士卒，嘴里充满污言秽语的问候，打的盔甲啪啪作响，不断招呼人跟上他的脚步。

这老兵油子一如既往的缺乏礼貌，众人却很吃他这一套，哪怕有人还未搞清楚情况也都直接闷头跟了上来。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其余几人也分头招呼残存隋兵，凭着一声声呼喊，隋兵们表现出了极优良的素质，很快便汇集到了一处。

“结阵，结阵！”武大似乎有着永远用不完的体力和永远不嫌累的嗓子，站在聚拢起来的人群中大声喊着。

“武大，你别他娘的光吼，谁做中军？”

按军制，列阵必有一人居中协调整个队列动作，大至数万人的大阵，小到春秋时一辆战车的几名御手莫不如此。

原本这只队伍为首自然有火长，但此时火长早已阵亡，有人才有此问。

武大双眼怒睁，几乎把口水喷出几尺远：“反正不是你陈老孬！你一个伍长都不是的家伙问那么多干嘛？火长死了还有什长，现在我说了算，咱的什长怀文做中军。”

那人被他一顿抢白，有些畏缩，却还是嘟囔道：“哪个怀文？咱都没听过，咋不说你武老大来坐中阵好了。”

武大见他在这紧要关头还在纠缠这等事情，顿时大怒，就要张嘴再骂，一旁的刀盾手余庆抢先开口阴恻恻的道：“哪个怀文？咱们什长刚刚射死了高句丽贵人，你姓陈的眼睛瞎没看到不要紧，回头将军论功行赏让咱什长做了队正，做了将军，你可别装死不记得。怀文！窦怀文！”

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我阿哥就是窦怀文，刚刚射死的辽贼头子！”

这是几人中岁数最小的短矛手窦怀远，窦怀文的远房堂弟，跟着他一同投军，只是平日里因为年纪最小，向来少言寡语，今天竟也大声嚷了起来。

见众人如此，窦怀文虽向来性情有些冷漠，此刻也不由胸中一暖，豪气顿生，拉开挡在身前的武大，朗声道：“在下就是窦怀文，战阵之间岂容啰嗦，火长已没于阵中，众人推举我为主，我此刻就是阵中统领，还不速速结阵！鼓噪个甚？”

说罢伧啷一声拔出腰间横刀，举到指向侧方，高声大喊道：“敌至矣！”

这次再无人说话，那陈姓士卒也缩着脖子躲进队伍中。

众人皆是老卒，确立指挥后很快便自觉组成了一个以长枪手、短矛手、刀牌手、弓手交错分列成行的半圆阵型，这次窦怀文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居中位置。

经过武大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一声嘟囔：“说话文嗖嗖的，吵架都没气势。”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今个我还挺喜欢的。”

怀文回以微微一笑。

隋军从聚集到列阵，虽然有些波折但效率极快，说起来很久实则不到半刻钟便已列成阵势。

与此同时高句丽人也终于发起了突击，为首的一名甲士从腰间取出一个造型奇异的海螺“呜—”的吹响三声，随即将它远远丢开，众多跪着的死士伴着螺声向主人的尸身又拜了一拜。

他们改做半跪于地，目视前方，伴着“伧伧伧”的拔刀声一齐站起身扭头向隋军扑来。

有些崎岖的坡间山地生长着高大的松木，普通人走路尚且不便的地形在这些甲士脚下却如履平地，当先的十余人更是手中举着圆形盾牌护住前胸，速度也丝毫不慢。

见多识广的武大狠狠啐了口吐沫道“晦气！这帮憨货连盾带甲怕不得有三十斤重，在山里跑的这么快，这肯定是从北边找来的靺鞨蛮子，号称能披甲冲阵十几个来回不歇息呢。”

说完他似乎才想到不该说这种影响士气的丧气话，有些怏怏的闭上嘴巴。

窦怀文心中微怒，这个武大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是大头兵。

他可不惧什么靺鞨甲士，沉声喊道：“敌人披甲，弓手一百步内再射。众军不需擅自言语，听我号令！”

对于身披铁甲的目标，只靠隋军制式弓的力道很难在一百步外造成杀伤，索性不如留力近射，且死士们含怒而来，必不留力，起先速度虽快，但到了一百步内反而会力道稍衰，速度会稍稍慢下来。

不过怀文也不准备什么都不做就任由敌人杀到近处。

从腰间摸出一支长箭，上弦、拉弦、瞄准，“嗖”的一箭射出，箭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死士面部，利箭从盾牌、头盔、盔甲的保护中准确找到死神的位置，从头盔护面的孔隙中透甲而入，那人立时栽倒在地。

上弦、拉弦、瞄准，又一箭破空飞去，第二名死士应声而倒。

隋兵之中除了与窦怀文相熟悉的几人外全部都有些怀疑人生，你说的一百步再射，可这距离恐怕是两百步？

这种技艺哪里是自己这种杂牌乡兵队伍里该有的，这等人物为何不去骁果军，反倒在这乡兵里打混。

惊讶归惊讶，隋军士气一时大振，对挡住这帮高句丽人的信心也提升了起来，再没人去想武大说的什么靺鞨甲士的话。

笑话，靺鞨人再厉害还能打得过骁果军不成，咱们这可有一个“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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